再看太子搂住九公主,他大声催促道:“此地太危险,还请二位……离殿再抱。”
晴容尴尬到飞天,羞恼地推开夏暄,却遭他扣住手腕。
夏暄冷声发令:“活捉!若不小心,少了胳膊或少了腿儿,本宫担责!”
虽说受药物控制,但大庭广众下狠掐监国储君,加上过往数罪并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见爱子摔倒后茫然四顾,齐皇后急于看其伤势,拼死挣脱束缚。
如此一来,押送魏王和宁贵人的四名侍卫不得不腾出手帮忙。
殿内呼喝声,打斗声,咆哮声,怒骂声……喧闹不止;食案倾倒、残酒流泻、摔碎的碗碟杯盏,惨不忍睹。
···
夏暄挽了晴容,带领甘梨大步走向殿门,赵王尾随垫后。
却听数人高声呼喊,四人步伐同时微凝。
——刚一转身,又出状况?
退至门边,只见本就头破血流的永王摔了个鼻青脸肿,却不知怎的,竟爆发神力,瞬息间打倒三人。
他在拉拉扯扯的混乱中推翻魏王,还腾跃跨坐在其腰间,抡起大拳头,猛地一拳拳砸向其胸腹。
“本王杀了你这寡情薄义的负心人!”
“二哥……”
魏王生来文秀,被他压得呼吸不畅,更经不住他一连串重拳,连呼救声也挤不出。
宁贵人如何能忍受爱子被一疯子暴打?
“夏昂!你滚开!”
她哭喊着,以素手拨开侍卫阻挡在前的刀剑,奋不顾身扑去,横在魏王身上,用后背替儿子抵挡重击,更拔下发簪,往永王的方向一顿乱扎。
“贱人!找死!”
永王被连扎数下,目露凶光,右手提起宁贵人的衣领,猛力往边上一丢。
宁贵人瘦削身身板凌空飞起,后脑重重砸在腾云雕龙柱上,“嘭”的一声,暗含骨裂之音。
魏王惊呆,片刻后才迸发哭腔:“娘——”
他左右手胡乱在红毯上摸索,恰巧碰到一块酒坛碎片,以书生之力奋起刺向永王。
永王依旧沉浸在柑桃香膏、致幻菌和醉千秋三者所营造的幻象中,只想与“负心人”同归于尽。
他狞笑着夺过碎陶片,再一次伸手,狠狠掐住眼前人的脖子!
“快救魏王!”
夏暄几经辛苦,方从人圈包围缝隙间瞥见危急形势,怒声喝道。
众侍卫不再怠慢,咬牙挥刀,劈向永王的上臂!
千钧一发,一道影子硬闯入殿,嗓音嘶哑:“刀下留情!”
此人身法其快,比他更快的,是几枚黄澄澄的铜豆子,“叮叮咚咚”几声,击落众人手中钢刀。
正是戴小将军戴雨祁。
他紧咬牙关,扣向永王右腕,一提一扯,硬生生卸下腕臼;待对方痛苦挥出左拳,他用同样手法,再脱落其左手的手臼。
永王双手乏力,盛怒下挣扎而起,以肩膀猛力撞向戴雨祁。
戴雨祁悲愤交加,大手摁住他的肩:“醒醒!是我!”
永王浑沌中张口乱咬,遭戴雨祁卸落下巴,再连点周身大穴,双足一软,直挺挺后摔。
戴雨祁长臂将他接牢,哽噎道:“别闹了,别争了,别再折腾了……往后你在哪儿,我去哪儿便是。”
永王神志凌乱,意欲反抗还击,终归动弹不得。
戴雨祁接过侍卫递来的皮筋粗绳,将他双手双脚绑好,才逐一替他接臼和解穴。
永王怒火中烧,如一条巨大的虫子乱扭乱拱,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平日的俊雅容姿?
戴雨祁横抱着他,如怀抱天底下最沉重又最脆弱易碎的事物,伫立原地,长眉朗目悲色尽现。
年少无知时无意间错牵的手、错付的诺言,终于在多年后把他和他扎得遍体鳞伤。
可他那会儿还不晓得,自己心里装的人是谁。
当那姑娘摇身变成惠帝身边宠极一时的安贵人,他真心认为她放下了,还为彼此的解脱而欣慰。
谁知,她不过是窥破端倪他和二皇子的亲昵,外加为亲人报仇,为表姨甥们的前程,舍命报复。
爱恨双生,终成利刃。
而他对她的亏欠,在这一刻,用两个人的身败名裂,数尽偿还。
····
混乱平息,夏暄下令,按照惠帝旨意,把齐皇后和永王关到宗正寺,又派遣医官跟随,以便为永王解毒疗伤。
戴雨祁没有尾随,立在雕栏前远眺,不发一言,背影寥落。
夏暄整顿仪容,由医官为脖上淤痕抹了药,才信步入殿。
殿厅人员繁杂,收拾的、清洁的、救人的、汇报的,忙而有序。
魏王背靠雕龙柱,抱住奄奄一息的宁贵人,泪如雨下。
宁贵人满头满脸鲜血,哆嗦着抓起一只大手,似乎已分辨不清谁是谁,颤声道:“陛下……手好凉,来人,快、快给陛下添衣。”
赶来检查伤情的年轻医官一呆,料知她大限将至,任由她抓握,未敢吱声。
“是我之过,我、我死在自己的药下,算是因果报应吧!求陛下……别为难四郎。”
魏王忍着没哭出声,身子则抖个不停。
“儿呀!从此……你爹爹的生辰,是你娘亲的死忌。也许,更容易被记住……吧?”
话毕,她唇畔勾起虚弱浅笑,头一歪,眼一闭,呼吸停止。
医官探过宁贵人鼻息、号过腕脉,缓缓摇了摇头。
夏暄暗叹一口气。
对于害死母兄和舅舅的罪魁祸首,他除了痛恨,没别的情绪。
对于魏王,终究是自幼相伴的兄弟,情谊尚存几分。
“四哥,节哀吧!”
魏王咬唇愣了片晌,轻轻放下生母的遗体,忍痛站起身:“臣在宗正寺等候陛下和殿下的旨意。”
夏暄苦笑,未再多言。
殿内立柱金龙腾云,栩栩如生;三尊之位龙腾凤起,黑漆金粉,极尽奢靡尊贵;松鹤纹红罗纱幔,寓意深远。
拾掇后,大殿又逐步恢复往日的金碧辉煌。
可属于天家的夫妻之爱、父子之情、母子之亲、兄弟之义,却再也无法修补。
寻思中,后方有人莲步而近。
他蓦然回首,对上晴容温柔的眼眸,心间骤升暖流。
“殿下,嘉月公主让我转告,陛下已移驾至偏殿,由御医官诊治,施针服药压惊,起码要睡上大半个时辰。”
“无大碍,便好,”夏暄稍觉安心,“该派人去请小舅舅和大表哥了。”
“殿下放心,我已吩咐小鱼姐亲自跑这一趟。”
夏暄投以赞许目光,随后忧色渐起:“而今首恶已死,但替余家平反一事,还需费点唇舌。”
晴容微惊:“可这不已证据确凿?陛下亲耳听到的啊……”
“那案子,是陛下亲定,重判、株连,很大程度缘于听信谗言。我作为监国,不能推翻父亲定的‘铁案’;即便有朝一日坐到他的位置,子寻父过,亦有不孝之嫌,理应求他重审。可他在位二十四年,大宣总体平稳安顺,国福民强。他又岂能在史书上留个晚节不保的污名?”
“事在,人为,小九坚信,您能说服陛下。”
晴容本想握他的手,又恐太过明目张胆,只敢趁无人在意,以食指指腹偷偷戳了戳他手背。
夏暄忍不住笑了,墨黑瞳仁闪烁曜光。
他今日遭遇众臣质疑、皇后污蔑,和心上人联手一一扛过,揭发了皇后的阴谋、二哥的隐私,顺带迫使宁贵人和四哥招认所犯罪行,一气呵成,将所有隐患连根拔起。
可过程惨烈,掀起了多少不堪回首的记忆,揭开了多少人努力愈合的伤疤!
心情起起落落,只有他的九九鬼鬼祟祟这温软轻戳,才能令他发自内心舒展笑颜。
晴容自觉幼稚,悄声嗫嚅,转移话题。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好复杂,殿下他日若继承大统,后宫还是得……”
“是个问题,”夏暄一本正经颔首,“倒好,我大可名正言顺,只娶一位妻子,省得争风吃醋,尔虞我诈。”
“怎么可能嘛……”晴容一度俯瞰过后宫,险些把麻雀翅膀累坏,“那么多的宫殿处所!”
夏暄目视她嘟囔的檀唇,许是适才据理力争,没来得及喝水,唇瓣带点干涸痕迹,让他想润泽一番。
“再说就亲,”他沉声威胁,“像上次一样,亲哭,要哭得超大声那种。”
晴容蜜颊红透,小声反驳:“胡说!我上回明明没哭,就、就哼哼两声,很小声,特别……小声!”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从她脸侧伸来,轻摁柱上,营造不容拒绝之架势。
他俯首凝视她,墨眸深邃。
“那……不如试试,能有多小声?”
作者有话要说:吃瓜宴暂告一段落~
搓搓手,来点糖=(^.^)=
·宁贵人,安贵人,齐皇后,老二,老四,小戴……这一圈算是相互作用的坏蛋,最初没坏心,阴错阳差下黑化成中小型boss。
咱们还有隐藏boss没解决哦~
这是个言情文,文中有一对BL设定的配角,因剧情需要略提几句,不会有详细描写,谢谢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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