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晴容从太子那句话捕获两层信息——他在操心姻缘事,“九九”可能是个人。
所以,她脚上所绑的,是太子给心上人的情信?
一瞬间,好奇心压制了酸涩感,她突发奇想,试图寻个法子偷看。然而小竹筒绑得牢实,且贴了小封条,盖子也需旋扭一圈半方可打开……
以一只普通鸽子的能力,恐怕无法轻而易举取出信件,更不可能阅读后塞回去密封。
她固然可飞回赤月行馆,把自己叫醒后拆信,可这也未免太大费周章了些。
念及此处,她愤懑地从他肩头一跃而下,自顾钻回木制鸽子笼,还不忘用鸟喙从上往下拉好笼门。
迟疑须臾,颤颤巍巍挪至笼边,抬脚将小竹筒从缝隙间递出去。
“我从未见过如此死皮赖脸的鸽子……”夏暄啼笑皆非,边以小剪子取下信筒,边抱怨道,“最近的鸽子都怎么了?想变成鸽子汤?”
晴容料想他不过装模作样吓唬一番,转身给了他一个洒脱的背影。
夏暄无奈,只好唤人入内,指着鸽子道:“带下去,瞅瞅是否染病,再另取一只西山信鸽。”
晴容一怔:西山?
她倒没忘记,在行宫书库内,他亲口告知,前太子和先皇后出事当天,他去西山作画,导致耽误时辰,没来得及见兄长最后一面……
太子殿下在山里金屋藏娇?在京却暗地里撩拨未来嫂子?过分!
晴容·鸽子气成球。
直至行馆内的她因桑柔披衣而苏醒,仍分不清心底翻涌的,究竟是怒火还是酸醋。
···
翌日清晨,晴容因几声婉转鸟鸣而苏醒,惊觉自己正趴在书案上,手臂和脸蛋压着昨晚彻夜研究的香料方子。
捣腾一宿,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她搓揉睡目,舒展筋骨,正想躺回床上补眠,不料刚挪步,依稀听闻外头侍女们低语。
“唉!菀柳姐姐尸骨未寒,太子殿下不等赤月国重新派人顶替,便强行给咱们塞人!”
“……怕是借此安插人手,等小公主来日嫁入王府,好多留眼线监视兄长?”
晴容轻咳两声:“谁给你们吃的熊心豹子胆!竟敢私下妄议监国!”
“是是是!小的知错了!东府的崔内人,已在行馆大门等候。”
“快请来我这儿!”晴容随手抓了抓头发,催促余人协助她梳洗装扮,又传令让所有人一炷香后到前院待命。
不多时,院落外细碎脚步声渐近,停在回廊阶前。
晴容等不及梳头:“不必见外,请进。”
崔内人闻言行至内间,恭敬行礼。
晴容屏退其余人等,仔细端量眼前女子。
此人年近四十,眉眼温婉沉静,看得出年轻时容颜甚美;有别于先前的女官黛袍,身穿简洁便服,梳着简练发髻,行止端方有度。
“崔内人来得好早。”
“公主,小的已非东府内人,担不起这称呼。小人姓崔,名简兮,您且随意叫唤。”
“在聘用文书下达前,我先称你为‘姑姑’吧!”晴容微微浅笑,“崔姑姑,请问监国有何示下?”
“回公主,殿下命小人前来侍奉、协助公主更好适应大宣的民情风俗、皇家规制,此外……”
崔简兮将包袱置于墙角,洗净双手,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玉篦,柔柔为她梳理满头青丝。
“此外,请公主安排,容小的和余家叔侄见上一面。”
晴容杏眸微瞪,随即了然颔首。
···
午后巷道静谧,积水倒影雨后初晴的温润天色,混杂几点落花飞絮漂浮其中,予人春去之感。
敲开隔壁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余叔哈欠连连又乍现喜色的脸。
“小晴容,你终于回来啦!”
他咧嘴而笑,待发觉晴容身后多了一名灰衣女子,先是茫然,待看清其容貌后,笑意僵滞。
“你、你……?”
“余叔,让咱们进去再聊。”晴容拉了崔简兮,快步踏入小院。
恰逢余晞临闻声,拄杖而出,察觉来者并非桑柔或老嬷嬷,立即变得警觉。
“简兮见过三爷,见过大公子,”崔简兮掀开披风上的帽檐,哑声道,“这些年,二位受苦了。”
余叔愣在原地,良晌后突然扑上去抱住她,双臂死死缠住不放,满脸委屈,瘪嘴抱怨。
“简兮姐姐……还在!”
“我在,我……一直都在。”崔简兮眼有泪光,伸手轻拍他的背,柔声安慰。
余晞临长眸掠过窘然、欣喜和审慎:“崔尚宫何以在此?”
“小的早已非中宫女官,请大公子勿以此称呼。”崔简兮垂眸,温和笑颜漫溢感伤。
晴容早被余叔亲昵的举动惊呆,再闻“中宫”二字,总算推断出崔简兮的身份——她曾是余皇后身边的人!
太子殿下……把母亲的故人,留在她这个小国公主身侧?
“三爷,大公子,可否容我进屋详述?”崔简兮由着余叔撒娇,语气仍旧镇定。
余晞临犹疑望向晴容,尚未开口,崔简兮已窥破他心思,“九公主是殿下信赖之人,余家的事,不必瞒她。”
这话既让晴容诧异,更令余晞临震惊又疑虑。
“殿下?他让你来的?他想做什么?”
崔简兮平静注视他:“殿下没忘,公主没忘,我们,都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