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1 / 2)

晴容小心翼翼握住魏王所赠的小瓶香油,莫名感觉此物烫手之极。

抵达大宣近三月,到头来她还如起初那般不“三”不“四”。

当众收受魏王所赠,尤其是他亲手制作调和的香油,明摆着有私情;但直接归还,又太过无礼,毕竟圣心未定,他究竟会成为夫婿或小叔子,皆有可能。

情迫无奈,晴容仓促以指头沾了两滴,轻抹于右腕脉搏处,继而将瓷瓶还给魏王,行礼称谢。

“且当是同好相互切磋研究,小九会用心感受,定如实记录,届时再作反馈。”

她言辞诚恳,换来魏王一脸失落、夏皙意气稍平,及乐云公主饶有趣味的审视。

魏王欲劝又止,被妹妹冷冽眼神一扫,终究收回白瓷瓶:“是小王欠考虑,让九公主困扰了。”

他态度越是柔软温和,晴容越觉歉疚。

如乐云公主所猜测,他显然听闻她早早登门遇冷,专程赶来解围的,不仅将心头之物割爱赠予主人家,更把悉心调制的香油送给她……

可在此进退两难的局势下,她只能选择辜负他的心意。

假如来日成叔嫂,此刻的回绝不会落人话柄;若是真结为夫妻,她定然诚挚致歉,多加安抚。

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便要履行婚约,明明为长久以来的愿望,却似在刹那间掏空她的心。

她突然恨自己不够坚定,也对太子的一再撩拨而暗怀怨气——那家伙!仿佛在初相识没多久,就没再视她为未来嫂嫂!

而她因日夜不同身份形体的接触,也逐渐深陷于他的温柔庇护……

是时候从若即若离的亲密中抽身而退。

晴容持久的沉默,使得本就僵滞的气氛如凝固了一般。

乐云公主丽容仍旧挂着假笑:“今儿难得热闹,何不一同用膳?正好……九公主送赠的甘泉露还剩两瓶呢!”

她不扯赤月国的佳酿倒也罢了,提及此酒,无疑令夏皙记起赶赴行宫路上及后来的种种,打抱不平的恼火又熊熊燃烧。

“姐姐和四哥慢慢吃,多吃些!”夏皙一把拉住晴容,“妹子随我去吃海参宴!清漪在等咱们呢!”

她不等晴容应承,草草向兄姐行了半个礼,自顾拽着那截纤细手腕,硬生生把人拖走。

乐云公主掀了掀唇角,未再挽留。

府内众人见嘉月公主来去如疾风,纷纷退至一旁,垂首噤声。

出了华丽的公主府,夏皙顺势将晴容推上自己的马车。

“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干嘛跑乐云姐姐府里?”

晴容尚未落座,已遭她咄咄逼问,又无法告知菀柳事件的真相,更没敢提太子,只好含糊其辞。

“在行宫时,我听闻乐云公主为房舍着火而怨愤,连狩猎也未曾参与,我心中过意不去,想着既然回京,该赔的礼还是得补上……”

“那……你有必要和四哥眉来眼去、耳鬓厮磨吗?置我三哥于何地?他马上要抵京了!!”夏皙气恼更盛。

晴容心下委屈:和我“耳鬓厮磨”的,是你另一位哥哥!

可她哪里敢招供?

“魏亲王和你有近似想法,生怕我在乐云公主府受辱,才急匆匆赶来……”

“关他屁……关他鸟……关他何事!”

盛怒之下,夏皙几乎要骂脏话,缓了缓气,又握住晴容的手,“姐姐她……没为难你吧?”

“没,乐云公主亲手点茶招待我。”

“那就怪了,”夏皙明眸掠过狐惑,“平白无故,怎会态度大变?难不成真掌握了小道消息?”

“其实,乐云公主私下不难相处……”

“你初来乍到,懂个鬼!她必在争取你认同,没准儿想打通赤月国的生意渠道!我和她闹了十几年,掂不清她几斤几两?”

夏皙蛮横打断晴容所言,又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以后,没我在,不许再搭理她!”

晴容有种被承包了的错觉,暗暗咂舌:嫡公主好威风,好霸道呀!

···

仰雨楼,位于城西南河道的金梁桥畔,楼宇古朴雅致,可尽览湖景与京华于层楼之上。

“仰雨”二字以古篆所书,更显意蕴深厚;阵阵香气从精致雕窗的缝隙飘散,勾得路人垂涎。

晴容和夏皙绕开聚集普通食客的前楼,由掌柜迎入后方的雅间。

与前院截然不同,后院烟柳画桥,景致非凡,奇石异树错落有致,再无酒楼烟火气,反而像极了书香人家的花院。

见晴容左顾右盼、啧啧称奇,夏皙笑道:“仰雨楼为戴小将军的产业,那人虽是武将,却爱附庸风雅,常邀文人墨客小聚,故而酒楼也开得雅俗共赏。”

晴容近年两耳不闻山外事,依稀听说,西军由戴将军统领,因余氏一族覆灭,改而驻扎北境。

戴小将军位居何职,与戴将军有何关系,多大的年纪……她一概不知。

管他呢!有好吃的就成!

晴容这一上午目睹菀柳身死、被太子堵在门上“碰鼻子”、听乐云公主谈及数十年前的战事、又与魏王讨论香道、遭夏皙劈头盖脸质问……情绪跌宕,正需美食来安抚疲惫不堪的心。

陆清漪闻声出迎,如常一袭清雅的淡青素裙,笑时眉眼弯弯。

晴容歉然一笑:“都怪我愚钝,劳烦嘉月公主大驾,还要来陆姐姐处蹭吃蹭喝。”

“九公主何须客气?我担心您车马劳顿,还想等休息好了再约。此番嘉月公主请来贵客,清漪求之不得!”

陆清漪态度热切,盛情邀二人入内。

晴容见雅间宽敞明亮,屏风、茶几等一律为黄花梨木精制,其余蒲团、梅瓶、茶具等件件讲究,只觉处处透露出店家的品味不凡。

陆清漪煮水烹茶,春茶叶芽肥绿润,以竹沥泉水冲泡,汤色亮泽,香凛持久。

晴容端起乳白色小盏,浅啜一口,紧绷的俏脸才稍稍和缓。

三人于品尝佳茗中等待上菜,闲聊之际,陆清漪细嗅半晌,忽问:“九公主可曾抹过异香?”

夏皙顿时不悦,抢在晴容开口前答道:“还不是我那自作多情的四哥!先是从太子哥哥处抢了妹子的画,又非要给她送香……她盛情难却,答应帮他试用两滴。”

晴容的关注点则落在她的画上。

——魏王抢了她的《群芳图》?她记得,太子争赢后藏到最隐秘的画阁里了?她用“狗眼”亲睹全过程,莫非她晕倒后,情况有变?

陆清漪轻笑:“魏王学识渊博,涉猎极广,为人谦逊圆融,这算是……投九公主所好?”

夏皙幽幽翻了白眼:“那我三哥也能投她所好,一起练习骑射,没事还能比试投壶!”

“骑射有益身心,调香、作画亦具雅趣,”陆清漪笑觑晴容一眼,“敢问九公主,在骑射、品香和丹青当中,您更偏爱哪一样?”

晴容对上那道意味深长的眼光,猛地猜出言外之意——所列三项,既是她所长,又恰恰对应赵王、魏王和太子的爱好。

这哪里是问她的兴趣?分明试探她对天家三兄弟的偏好!

晴容耳尖发烫,想假装听不懂,已然无从掩饰,唯有揣摩“未来太子妃”的心意而答。

“赤月国各族从小练习骑射,此乃天性和祖制所致,不好归为‘偏爱’;香道,则是在山中修行时随神女所习,一为怡神安心,二为承袭古法;至于丹青……我技艺浅陋,对作画一事,始终抱有崇敬之心。”

陆清漪闻言莞尔:“九公主心思灵巧,画技了得,无须过谦。”

夏皙听得云里雾里:“你俩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可凑一块儿总觉哪儿不对!打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