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松听说东昌府城里居然有革左五营的人,竟罕有的犹豫了,自打投了三卫军以来,他何曾惧怕过,从来都是有所命而悍不畏死。但眼下却不同,这是他第一次身为一军之主将,手底下上千热血将士的身家性命都握于一人之手,便由不得他不深思。
这革左五营的名头牛金松早在随难民北上三卫时便已经听过鼎鼎大名,五营各部的头领与闯塌天刘国能都是齐名的角色,只是刘国能后来膨胀过甚居然在太原府自立为闯王,大有开创新朝的架势,因此被明军盯住死死打到陕甘一带,到现在还抬不起头来。
海森堡见牛金松游移不定,终于等的不耐烦,便催促他加快行军,否则天黑前就赶不到东昌府城了。
“海将军你可听说过革左五营?那可是和刘国能、张献忠、李自成齐名的,眼下若是他们占了东昌府,咱们这些人去了,只怕不能力敌,又白白损失了弟兄!”
提起革左五营来,海森堡满面的不屑,在他眼里流贼不过是强盗而已,如何能与大明官军相提并论?
“再厉害也是贼,当初大将军一样不是凭借着几千人就拿下了九边第一重镇的太原城?一个小小的东昌府又岂能是我大明官军的对手?他们如果不开城投降,我就用大炮把他们轰的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
这一番话说的牛金松瞪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认识海森堡一样,自己认识他年余,似眼前这般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却是头一次,而且还是极为满的一句话。
牛金松当然不会因为海森堡一句话就轻易改变主意,“这回俺不能听你的,俺牛金松身为前锋主将,就要为手下的兄弟们负责,此事当报请大将军决断才是!”
海森堡眼见无法说服牛金松只好耸耸肩,“既然将军已经有了决断,我们不如原地待命,只等大将军过来……”
牛金松刚要回应,却忽然听见斥候回报,只是他尖利的嗓音已经透露出,敌情的急迫。
“报!前方有不明人数大军,正疾驰而来!”
“报!右翼有不明人数大军……”
这个不明人数究竟是多少人,牛金松心里打了个狐疑,可对方居然是从两方包围而来,便棘手了许多。前锋大军的左翼是运河,既是一道拱卫左翼的屏障,同时也是阻止他们向左侧运动的障碍。而唯一的后方,如果选择了就等于撤兵,可是在对方大兵压境的情形下,这种撤兵是很容易被打成溃兵的。
牛金松便不止一次的看过三卫军如此以少胜多,将徐徐撤退的蒙古鞑子,打的落花流水稀里哗啦。因此,之前他实际上已经决定了采纳海森堡原地等待李信到来的建议。
只是牛金松万万想不到,这流贼竟说来就来了,而且来的如此之迅猛。他拢目望去,只见数面土黄色的大旗随着蝗虫般的人潮,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己方快速推进着。
眼见形势如此,牛金松急的直拍大腿,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就不像大将军请这个命了,到时候由大将军亲自带病杀上来,又有谁能是他的对手?但在这种刀已经架上脖子的情形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所能做的只有两条路,一为整军结阵拒敌,二为趁着后方还没被包抄,趁早撤退。
海森堡此刻竟极沉得住气,一言不发,从容的看着四面八方呼啸而至的流贼,如果有人此刻仔细看去,他的眼睛里居然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然后直感叹,这红毛番鬼一定是疯了,面对如潮水般的流贼居然会觉得兴奋!
也就在这一刻,牛金松瞬息下了决断,毅然选择了前者。他忽然想起了大将军李信带领三卫军在山西忻州城北的那次背水一战。
“将军,流贼距离军阵还有不足二里的距离!”
“将军……”
面对斥候不断的汇报,牛金松再不及细想,深吸一口气后,断然下令:“全军背靠大运河结阵,随我牛金松杀贼!”
“杀贼!杀贼!”
牛金松话音方落,八百战兵跟着齐声怒喝:“杀贼!杀贼!”紧接着便是复杂而又熟练的队列变阵,依托大运河结成古斯塔夫方阵!牛金松扫视望去,但见流贼越来越近,粗略估计竟不下三四万人万人……看得人心惊肉跳!牛金松暗想,此刻就算大将军来了,恐怕亦没有全胜的把握吧!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不过是一闪而逝,最终充斥满胸膛的,是死战决心!
“杀贼!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