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2 / 2)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站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

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的此地,背对着方拾遗和虞星右,身量很高,静静地站在静止的人潮里。

方拾遗略微一顿,脑中闪现了许久以前,他刚将孟鸣朝带回山海门不久后,半夜出现在床头意欲掐死孟鸣朝的那人――才刚想起,黑袍人便转过了头,面容罩在朦胧雾气里,眼睛是淡金色的。

他心头莫名一突,没骨头似的腰背挺直了,望舒发出嗡嗡剑鸣。

虞星右不安地按住了腰间的短剑。

黑袍人淡淡扫了圈附近,目光扫过来时,一股恶寒从心底爬上,方拾遗眉头跳了跳,不着痕迹地挡在虞星右身前。那人的目光仅一停顿,隔着人群,似乎没发现两人,抬脚朝城外走去。

虞星右冷汗都出来了:“我的乖乖,那位道友也是被拽进来的吗怎么看着不太好相与。”

方拾遗心想你可真是缺心眼。

他道:“按照话本子里的大致走向,现下咱们若是跟着出去了,到明早尸体就凉了。”

虞星右苦了脸色:“我不想在这儿……我哥怎么还不来找我。”

“虞师弟在此等候吧。”方拾遗拍拍他的肩,从百宝囊里摸出一沓黄符揣在怀里,抬脚就跟了上去。

虞星右愣了下,三两步跑着跟上来,“方师兄何必涉险”

“那人我见过。”方拾遗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温修越曾说孟鸣朝与他和山海门未来的一劫有关,这人又想杀孟鸣朝,实在叫他在意。

这些不便与外人说,方拾遗诚恳地道:“我不保证过去会发生什么,你不如待在城里。”

“得了吧。”虞星右指指那些突然变成人偶似的僵直不动的人,“这些东西看起来又好相与吗”

方拾遗回头观察了一下:“说不定会动。”

他话音刚落,这些僵直住的人就动了,脑袋一扭,跟朵向阳的花儿似的,他们往哪儿走,脑袋就哪儿扭。

虞星右惨叫:“方兄,你这嘴开过光吗!”

“你不是不怕鬼吗”

“这些也不是鬼啊!”

黑袍人对附近似乎非常熟悉,毫不停顿,缩地成寸,片刻便到了城外。

方拾遗贴着在易先生课上用过的匿息符,给虞星右也塞了一张。两人远远地辍在后头,打量附近――四下荒芜,正是深夜,月光扑下来,砸在一地的冷硬土地上,溅着冷冷的光,随着黑袍人的深入,附近渐多了些鼓起的坟包,像是有孤魂野鬼在赶集会,随时要伸手请他俩下去作伴。

方拾遗从前去绿水镇时,还会被童鬼闹出的动静吓一跳,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可以反过来把这些孤魂野鬼吓一跳了,不由摩挲着下颔心想:幸好掉进这儿的不是二师弟,不然那可真是……

正想着,前方已经多了一片密林,里头鬼火幢幢,似乎眨着无数双眼睛。

虞星右深吸口气,传音对方拾遗说:“今儿要是能活着回去,我肯定不给我哥添麻烦了。”

言辞悲壮又恳切,方拾遗忍不住也想,这遭要是平安回去,他干脆脱离队伍,先回山海门去,第一个见到孟鸣朝。

“我觉着这人可能是脱离此处的关键。”虞星右耍完宝,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倒出两枚丹药,自己嚼了枚,递给方拾遗另一枚,“我没什么本事,等会儿还得看方兄的,这是我大师兄炼的解毒丸,可解万毒,提前吃了,以防万一。”

方拾遗:“你大师兄是……洛知微”

“对!”虞星右笑弯了眼,得意骄傲又神气的样子,很以他的大师兄为傲,“连师父都夸我大师兄医术造诣登峰造顶,不出十年,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方拾遗心中一动,很想借虞星右去结交一下那位洛大师兄。岑先生的医术虽然高超,到底不是药宗弟子,倘若是药宗宗主抑或洛知微,说不定就有法子给孟鸣朝治病。

他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前方黑袍人忽然停了脚步,四周朦胧升起了雾气,眨眼就不见了影踪。

虞星右神色紧绷,对这雾气敏感:“不是一般的瘴气,方兄小心。”

方拾遗点点头,他对危险已经很有经验,倒是颇为担心虞星右,于是将缩成一团的鸣鸣放到虞星右手里:“怕就盘一盘。”

鸣鸣:“……”仅代老子问候您老母啾。

两人小心地并肩在雾气里走着,望舒已经出鞘,方拾遗猜出那黑袍人已经发现他们了,但是为何只是放出雾气不出杀招

这么讲礼貌,当初对孟鸣朝下手可不迟疑。

“对了,虞师弟,你……”方拾遗话没说完,嘴就合上了,脚步一停,往旁边摸了摸。

走在他右侧的虞星右不见了。

好在鸣鸣跟着虞星右,有着血契联系,方拾遗能感应到现下那一人一鸟应当没事。

雾气似乎稀薄起来了。

方拾遗小心地蹭上前,挪到一棵大树后,错开一点,视线落到了隐约的雾气中。

前方是……数不清的妖族。

密密麻麻,林林总总,一眼望去,大妖小妖,能为《千妖图鉴》再创贡献,出个十本八本的续集。

这些凶残的妖族此时都露出本体,匍匐在地上,中间那个站着的人……也可能是妖,就是方才消失的黑袍人。

嘈杂的声音响着,是妖族的语言,方拾遗听不太懂,断断续续听懂几个词,大抵是“人族”,“崽子”,“吃掉”之类的。

果然妖族语言课上就不该偷闲赶论文的。

方拾遗发挥想象力,艰难地串了串这段话:俩人族小崽子混进来了,咱去吃掉他们吧。

他轻轻吸了口气,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背后陡然撞上个胸膛。

方拾遗的眉心狠狠一跳,反手就要送出望舒,淡淡的药香袭来,身后的人一手环住他的腰,慢慢收紧力道,顺便将出鞘的剑按了回去。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凑得太近,那股药香便更浓郁了些。

冰凉的气息拂在耳侧,轻轻的声音响起:“不要动。”

那人说:“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