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堆灰实在太严重, 再轻微的一个动作都能激起尘埃飞飞扬扬, 落在皮肤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邹秀秀总觉得皮肤发痒。
邹秀秀忍不住抓绕起裸露在外的皮肤, 不一会儿, 皮肤就出现一道道鲜红色的抓痕。
“秀秀,你怎么了”棠越关切问道。
“我不知道啊, 就觉得皮肤好痒”
严良良切了一声, 嘲讽道“想偷懒直说, 装什么病”
邹秀秀脸上一红, 她原本是想找借口偷懒的,但现在是真痒
棠越看了看邹秀秀的胳膊, “这不像是装的, 好像是真过敏了。秀秀,你不如就去祠堂外面扫扫地,擦擦柱子的,里面烟尘重, 我和良良两个人负责就好。”
棠越这是把最轻的活安排给邹秀秀。
邹秀秀心中一喜, 这活轻松,连忙答应,拿着扫帚就去外面打扫, 可没一会儿, 她就后悔了。
外头夜色浓重,只有头顶一盏忽明忽暗的电灯照亮小小一方空间,远处黑暗深处, 影影憧憧,像是有无数鬼魂在游荡般,风一吹过,邹秀秀浑身鸡皮疙瘩直竖。
她后悔了,她应该跟陶桃她们在一起的
邹秀秀转身想跑进祠堂找棠越,但脚刚一动,她又迟疑了,进去就不能偷懒,自己白天搬了一天的稻谷,腰都直不起来了
眼珠子一转,邹秀秀计上心来。
“哎呀”
“秀秀怎么了”
“我、我腰扭伤了。”
“哎你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来吧。”
邹秀秀唇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成功了。
等邹秀秀走后,棠越和严良良对视一眼,严良良想对棠越笑一笑,但嘴唇一动就扯动脸上的伤口,笑容还没绽放就变成疼痛的扭曲。
棠越从口袋拿出两小包药粉递给严良良,“点了红点的是痒痒粉的解药,和水服用;另一份是赶工调制出来的伤药,你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吧。”
邹秀秀不是过敏,是棠越趁她不注意,在她皮肤上撒了点小玩意。
严良良说“还是先办正事吧。”
“我们还有五个晚上,不急一时。”
棠越拿起绑着芦苇花的长杆子爬上爬下地粘蜘蛛网,一会爬上窗户,一会钻到桌底下,严良良看着心惊胆战,“陶桃你小心点”
棠越有些奇怪,“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还怀着孩子呢”
“没关系,孩子好着呢。”棠越不知道原身陶桃对于肚子中的这块肉是什么想法,所以先保着,每天的安胎药她没少喝,也时常替自己把脉,看看孩子状态如何。孩子很皮实,棠越这些日子来折腾来折腾去也没半点异常,倒让棠越放下心来。
严良良面色一肃,道“陶桃,你还想不想要这孩子”严良良并不相信棠越所说的话,她也算半个医生,孕妇这样折腾,孩子能好才怪
“要不要留下孩子,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但是,你就算不想要孩子,也不要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法。”严良良也经历过跟陶桃一样的遭遇,在纠结一段时间之后,严良良故意干苦活累活,明知邹秀秀送来的饭菜有问题,她仍吃得一点不剩,几番折腾终于弄掉了自己的孩子,可代价却是健康,原本好好的身体被折腾坏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酸胀刺痛日日夜夜折磨着她,严良良受过这样的苦,所以不想陶桃也走上她的老路。
“光明就在前方,何必急在一时”等到逃出了山上村,去正规医院拿掉孩子,不是比自己胡乱来更好更安全吗
严良良夺过棠越手中的长杆子,用稍微强硬的口吻道“这些需要爬上爬下的活我来做,你去扫地擦桌子吧。”
棠越猛不丁地被严良良抢走长杆子,一时倒有些愣住了,看着严良良一瘸一拐地爬上桌子,棠越心头微暖。
在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严良良心疼她的身体,不想要她累着,可严良良自己比棠越更需要休息。
棠越每天白天要打扫、做饭、洗衣、砍柴、喂猪、上山采药、煎药等等,忙到七八点匆匆扒两口饭后,就必须来祠堂打扫卫生;而严良良活比她更重,棠越要做的,除了采药煎药外,严良良没少做一样,外加还得做晒谷、脱粒等等繁重农活
棠越伺候的只是朱母和朱有福两个人,严良良要伺候的是董大志、董大贵、邹秀秀和他们四个孩子两家人董家人简直将严良良当成骡子,一分钟也不肯让她休息,要把她的每一分价值都压榨干净
在这种情况下,严良良还能想到棠越,还能主动伸出手来帮助棠越,着实让棠越心中暖和。
不过,棠越没有让同伴劳累、自己轻松的习惯,“还是我来吧听我的。”
邹秀秀有心偷懒,不是今天腰扭伤了不能干活,就是明天小孩哭闹离不开妈妈,想方设法地将属于自己的活推给棠越和严良良两个人做,前两天晚上还会来祠堂做做样子打打卡,到了后面,她连样子都不愿意做了,直接说一句不来。
邹秀秀有恃无恐,她生了三个儿子,是董家的大功臣,在山上村的地位比可刚怀孕的棠越和生不出孩子的严良良高多了
邹秀秀不来,正好省了棠越动心思。
棠越和严良良如两只勤劳的小蜘蛛,在祠堂跑来跑去,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她们手下慢慢成形。
接连忙活四个夜晚,大网终于织成,严良良脸上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雀跃得不行,一想到后天祭祖大会之后,她们便能永远离开山上村这个见鬼的地方,严良良脚步轻快得都要飞起来了,往日如蛆附骨般的足痛眼下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漆黑夜色笼罩下,严良良连蹦带跳,左手捻起并不存在的裙角,优雅轻灵地一旋身,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那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在她身侧划出一道光影残圈,仿若她花般绽放的裙摆。
忽地,一道人影从树后闪电般窜出,一下子扑到严良良身上,严良良张嘴刚想尖叫,一只带着浓烈酒味的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将她所有声音都逼回了喉咙之中。手电筒在地上转了几转,光柱照在他们的方向,严良良愕然发现袭击她的竟然是钱多
她跟他毫无交集,他为什么要攻击她
眼前的钱多面色通红,一身酒气,显然是喝多了喝醉了,盯着严良良的一双眼睛,狰狞阴狠,带着隐隐的癫狂之色。
严良良心觉不妙,拼命挣扎着,但接连数天日夜不休的干活,早已经耗干了她身上的力气,她根本挣脱不开。更糟糕的是,她的挣扎似乎激怒了钱多,钱多抡起拳头一拳砸在严良良太阳穴上,严良良脑袋一晕,当场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见钱眼开的贱人三千块钱嫌少,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五千块你一个被人玩烂的瘸子也敢开口我现在就强了你,再把你丢到董家门口,看董大志还有没有脸要你”
说着钱多一手捂住严良良的嘴巴,一手去解裤腰带。
严良良脑袋刚受到重击,眼前昏黑,耳朵嗡嗡作响,半晌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压在她身上死猪般沉重的身体。
她无力挣扎,正在绝望之际,钱多身体忽然僵住,紧接着砰地一声瘫倒在地。
“良良别怕。”熟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带着凉意的手推开钱多扶起她,严良良意识到来人是谁,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忽地扑进棠越的怀抱中压抑着哭出声。
遇袭时她没哭,差点被强暴时她也没哭,可是在看到棠越的那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了,就像摔倒的小孩发现大人般哭了出来。
棠越轻轻拍着严良良的背,低声安抚着。
朱家和董家在两个方向,打扫完祠堂之后,棠越和严良良就分了手各自回居所。走到半路,棠越心头突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棠越当下掉头来找严良良,正好将人救下。钱多没有死,只是被棠越扎了一针,针上的麻药足够他睡12个小时。
过了好一会儿,严良良才平静下来,紧紧握着棠越冰凉的手,望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钱多,余悸未定,“他他为什么要袭击我”
棠越回握住严良良的手,没有隐瞒,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听他的话,似乎是他要跟董大志买你,在价钱上谈不拢,就将气撒在你身上,晚上特意来堵你。”现在她们身处狼窝之中,命悬一线,任何自以为善意的隐瞒和粉饰太平,都可能导致她们功亏一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忽然遭遇袭击,向来冷静的严良良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就向棠越求助。
棠越道“你现在回董家,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剩下的我来处理。”
“你、你想怎么处理”
“杀人灭口。”
严良良身体一抖,不由握紧了棠越的手,“不能杀,我们还不能暴露”
“放心,我有分寸。”“意外”死亡的方式有很多,只是严良良心太软,两年了都没下毒成功,棠越不放心让严良良看着,倒不是怕她搞破坏,只是担心她看了之后睡不着觉。
严良良显然也是知道自己的毛病,没多做犹豫,转身离去,将那淅淅索索的细碎声响抛在身后。
次日,一声惊叫响彻山上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