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将士肃然而立,在他们的面前,这个被刨去了积雪,露出下面枯黄的草的不起眼的山包,如果没有人指点,谁能想到这下面尽然埋葬着当年大赵最精锐的数万军队的骸骨呢。祭祀已经接近了尾声,赵希烈,李明骏等一众原大赵将领一齐抬着一块石碑走了过来,山包的前方,已经立好了底座,几人将石碑安装了上去。一边的曹天赐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高远伸手提起笔来,蘸上朱砂,转身走到石碑之前。
“英灵长存!”
四个大字跃然于石碑之上,高远掷笔于地,眼光扫着下面一个接着一个延伸到远处的方阵,“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八万英灵,长眠于此,今天,敌人又来了,让我们用手中的刀枪来回答他们,长平,是英烈们的长眠之地,也可以是敌人的埋骨之所。你们,要怎么做?”
呛的一声,高远抽出腰间的佩刀,重重地掷到身前的地上。
“杀!”赵希烈,李明骏等一众将领拔刀大呼。
“杀!”他们身后,一个接着一个的方阵齐声大吼起来,滚滚杀声此起彼伏,远远延伸出去,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能让人感到血脉贲张了,在数万冤死同袍的骸骨面前,没有谁还能心平气静。
感受着一阵高过一阵的现场气氛,高远微微点头,退到了一边,赵希烈等高级将领则大步向前,右手持刀,左手斥过刀刃,几滴鲜血落下,瞬间便渗透到了地面。
将领们退到一边,最前方的一个方阵的士兵一排一排的向前,每一个人都拔也腰刀,将自己的鲜血滴落在这座巨大的坟墓之前。
一排排的上前,一排排的离开,小山包前的鲜血很快便汇集在了一道道涓涓的细流。曹天赐双眼发亮,抬眼看着前方已经远去的赵军,再看看坟墓之前仍在一排排表情严肃,滴血起誓的赵军。那叫一个士气高昂,此时此刻,只怕便是汉军站在这些人面前,也讨不了好吧!王上就是高明,简简单单一件事情。便让这些战斗力并不突出的西赵军队在转眼之间,便踏上了大大一个台阶。
战斗力最关键的是什么,不是装备,不是人数,而是心气儿!以前的西赵军队是一支没有魂的军队,他们更多的是为了吃饭而当兵,保家卫国的概念在他们心目之中只怕是早就不存在了,但同袍的鲜血,骸骨最易让这些人感同身受,也更易于激起他们的愤怒。
而愤怒便是力量。
江福是赵军之中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士兵而已。他当兵,正如曹天赐所想,并不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只不过是为了不被饿死而已,在邯郸之变之后,晋阳郡成了西赵的首府所在,但晋阳郡人并没有因为这个便过得好一点,生活反而更加糟糕,因为他们不但要负担西赵政府所有的赋税,还要应对秦国的各种要求。随时有可能被加收各类奇奇怪怪的苛捐杂税。
江福只能来当兵,他来当兵,自己能吃饱,顺便也算是为家里减轻了一点负担。当然,军饷虽然小,也能稍稍贴补家里。
这两年,他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曾经有一个哥哥,因为他平素最大的念想就是填饱肚子,但今天。站在那个小山包前,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终于想起他有一个叫江涛的哥哥,哥哥死在了长平,遗骨就在自己面前的那冰冷的土地之中。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掌心有些疼痛,那是昨天划破手掌滴下鲜血时的伤口,抬起头来,前方是正在逼近的秦军,他的双眼慢慢地红了起来,手里的长枪握得更紧。
“哥哥,今天我为你报仇。”他在心中对自己道。
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由模糊变得清晰的秦军面孔,耳中却竖起来听着身后长官将要下达的命令。
咚咚的鼓声敲响了。
“前进!”长官嘶哑的吼声吃了起来,其实整个军队所有人的嗓子几乎都嘶哑了,那是昨天在祭典之上大家吼的。
“杀!”声音并不洪亮,但在江福的耳中,嘶哑的吼声,带着更浓烈的杀意,恨意。
昨天的祭典之后,他意外的知道,自己这一个小队之中,竟然七个人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经历,都有亲人葬在那个小土包之下。
想想也是,当年赵大将军的兵马,最起码有一半来自于晋阳,上谷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