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人半斤,明儿个早上,每人再发半斤,喝完干活,了无牵挂。”
整整一个晚上,堡寨里灯火通明,大家伙排着队到了汪老二面前,说上几句自认为最要紧的话,然后便去啃骨头吃肉,喝酒,干完这些,倒头便睡,而连长宋宏星则提着酒壶,坐在城头之上,凝望着远处。喝一口酒,骂一声,啃一口肉,又骂一声,他将所有值勤的士兵都赶去睡觉了,今天,他一个人值勤。
东胡兵这第二次进攻,无论是进攻手法,还是进攻的能力,都突然之间有了极大的提高,而这些熟悉的手法,毫无疑问,出自中原人之手,他不愿意在士兵们面前提到这个问题,甚至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对面的这个在筹划着进攻寨子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以前的上司,前燕军的将领。
“狗日的王八蛋!”将手里的骨头狠狠地砸向寨子外,他吐了一口唾沫,“等以后你死了之后,却瞧你如何有面目去见死难的兄弟。”
虽说昼长夜短,但黎明仍然在宋宏新的凝望之中,不期而至。他站了起来,用力地揉揉有些发麻的大腿,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的军服,顺手将盔甲之上的那些冰屑清净,扶正头盔,走向了他的弟兄。
伙夫正抱着坛子,将里面的酒注入到面前一个个在大碗之中,生怕洒了一滴,宋宏新在他的身后,每斟满一碗,他便双手捧起,珍而重之地将他奉到士兵手中。
端起最后一碗,宋宏新将酒碗高高举起,“弟兄们,满饮此碗,尽力杀贼,下一辈子,还跟你们做兄弟,做战友。”
“干!”他吼道。
“干!”一百多条汉子齐声怒吼,一仰脖子,将碗里的酒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随即用力将碗摔在地上,一片砰砰的声响之中,宋宏新大声道:“弟兄们,杀敌罗!”
“杀敌!”
一百多人奔上城墙,沉默地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而在此时,对面军营之中,闷雷似的战鼓之声响起,这一次,东胡骑兵没有任何的迟疑,排头的数百骑兵弛电掣而来,绕着城墙急速奔走,在他们的后方,上千东胡人下了马,举着一面面的大木盾,推着弩车,向前缓缓移动,而最出奇的是,其中数百人,竟然扛着一根根碗口粗细的毛竹。
“自由射击。”宋宏新怒喝道。
臂张弩发出啉啉的鸣叫之声,虽然对于那些高速奔行的骑兵,效果不佳,但每一轮射罢,总会扫下数个到十数名倒霉鬼。
一面面木盾刚刚被立起来的时候,城墙之上的床弩便开始发力,每将一面木盾射散,立马就会跟上一轮弩箭,将木盾之后的敌人射倒。
东胡人在西南角契而不舍地筑起了木盾,而在他们身后,一排排的碗口粗细的毛竹被深深地埋进了地里,看到那些被拉成反弓状的毛竹,宋宏新知道了对方想干什么了。
“将西南角所有的弟兄都撤下来。”他对胡子道。
西南角那里戍守着二十几个弟兄,布置着近十台床弩,是火力最强的地方,但同时,那里却又是整个寨子最脆弱的地方,因为寨子的主桩就在哪个方向,一旦那个地方被打破,那么整个寨子,就算是破了,接下来,就必须要短兵相接了。
先前的战斗之中,宋宏新一直在竭力掩盖着这个弱点,布置在西南角上的强大火力便是向敌人昭示着这里不可侵犯,同时在相反的方向上故意露出弱点,但显然,这些花招在对面那个敌人眼中,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直接将攻击重点放在了西南角上,这是一个极其熟悉燕军土木作业的行家里手,否则,不会就在仅仅数次试探之中,便能准确地摸出寨子的弱点。
那些毛竹被拉得几乎要贴近了地面,然后猛地反弹回来,顶端的网兜里装着的一块块石头,带着强大的力道呼啸着落在西南角上,整个寨墙都在颤抖,没有来得及撤回来的十数台床弩,被砸得稀乱,外头的冰雪盔甲被生生的剥离了一层。
几乎没有停歇,一轮又一轮的石弹呼啸着落在西南角上,堡寨之内,所有士兵都明白,最后的时刻就要倒了,他们沉默地将手里的弩箭一支一支地射出去,同时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自己到底杀了几个人,可是够本了,赚了多少?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西南角在东胡人的欢呼声中崩塌下来。宋宏新提起身边的钢刀,径自向着西南角冲去,“胡子,这边交给我了,我去缺口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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