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看拖住了曹文诏,扭头就找兰州搬救兵,他心里能跟明军对垒的只有元帅军野战营,必须得把王文秀喊出来。
因此谢二虎才写信给刘老爷,告诉刘老爷别担心,前线虽然败了,但我正在想办法,一定能跟着王旅帅反败为胜,把刘承运救出来。
这信看得承运心里头还挺暖,不过紧跟着就赶紧给谢二虎、王文秀写信,说自己已经出过来,庄浪卫城不要了,王旅帅千万别弃守兰州。
刘承运对战局有自己的判断。
他估计他哥这会应该进嘉峪关了,否则明军不会突然改变战术,但是从嘉峪关打过来,就算一路不打仗单单行军都得走一个多月,再算上打仗,哪怕进军神速,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半载,不可避免。
在他写给王文秀的信中提到,眼下元帅府需要的不是一朝一夕、一城一地的胜败,扭转败局收复失地一方面已势无可能,重要的是与明军在河湟谷地形成长久僵持对峙。
在这一点上,弃守兰州夺回庄浪卫于大局有害无利,王文秀必须确保兰州在元帅府手里,才能更好地保护河湟。
这封信送到驻守兰州的王文秀手上,河湟防守的大局就算被刘承运稳定下来了。
明军从北路进连城山区,有巴桑的西番火枪营防守;攻打东关镇,一方面有谢二虎蒙兵,即使不敌,还有间隔黄河引而不发的王文秀能断其后路。
王文秀在兰州接了书信,也并未高枕无忧。
他虽然亲率一个野战营,手下有罗汝才、李万庆、杨承祖三个接近满编的营,另有师襄、李祖德、张云起三名降将麾下由旧明军组成的临洮旅,兵力雄厚,却随着庄浪卫的失陷要面对来自东西两边的明军,根本不敢大意。
在黄河以南,他派遣李万庆在东川、西固等地修营设寨;遣罗汝才把黄河两岸船只统统征到河南;另遣杨承祖率军渡河,在黄河以北的沙井驿等地修营设寨,派遣塘骑穿山而过,至庄浪河流域探明敌情。
情报在两日之间往返,兰州城里的王文秀对战局稍有了解,不禁扼腕,叹息战机稍纵即逝。
其实他更看好谢二虎最初的想法,如果巴桑在庄浪卫的防守更坚决一点,曹文诏被谢二虎完全拉离战场,他就能借机把曹文诏这个营整个吃掉。
但如今巴桑已弃城突围,曹文诏后面三个营的援军正在汇合,他再冒着临洮旅反叛的风险出兵,全歼敌军的把握很小。
事已至此,王文秀对承运三路防守的想法全盘接受,就一个建议:请刘承运到河湟五镇征兵,大量征兵。
王文秀这话送到东关镇,承运捧着信横竖看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这一句话是两个建议。
他甚至不知道后边的征兵到底是确有需要,还是王旅帅顾及他的面子,随便找的借口。
说白了就一句话,你刘承运别在战场第一线。
元帅军跟明军不一样,但人心是一样的,藩国所在,明军将领除非不想过了,否则就不敢跑;元帅军将领也一样,刘承运在的地方被围住了,谁敢不救?
这本身不算个问题,但刘承宗把元帅军本部精锐的野战军团都拉到甘肃,留下的都是些长于机动游斗的二流甚至三流兵团,还绑住脚不让走,这咋打嘛。
刘承运寻思反正这会儿谢二虎也收拢兵马到了东关镇,那他便去河湟五镇募兵,给前线押粮运兵器,也算老本行儿。
不过就在他准备离开东关镇的前一晚,却收到一封意想不到的书信。
写信的人是陕北乡党,说自己如今也干下些许事业,有大小两营精锐兵马,在外边打仗累了,想跟元帅府借块地方休整一年,由着他自由买卖被服粮草、打造弓刀箭矢,并帮他铸重炮六位。
作为交换,他愿献上黄金万两,并为元帅府解兰州之围,甭管是杨彦昌、贺人龙还是张应昌、练国事,指谁打谁。
落款是西营八大王,张献忠。
说实话,承运看这书信,一开始挺迷糊。
他不知道张献忠是谁,哪怕有人说起延安府的捕快,那也很可能张献忠见过他,他没见过张献忠。
任权儿那边已经把陕西流寇齐聚陇西的事通报元帅府了,刘老爷在新城正担心呢,希望这帮人往别处去,只是刘承运近来在庄浪卫,顾不上东南过来的各路首领。
各路首领不约而同选择跑到陇西来,心思谁都清楚,为的是跟元帅府互为攻守,合营行动存活几率大,都是好心。
但是在刘老爷看来,别管心意如何,都过来了就是坏事……这不是他心眼小。
刘承宗在西北占了这么大的地盘,都没敢养十万兵马;卫拉特四部占尽天山北麓,也没十万兵马;火落赤三兄弟霸了乌斯藏,依然没十万兵马。
单论地盘,这个名义上受契丹汗刘承宗领导的敦塔兀鲁斯比汉地十八省都大,各路兵马加一块也就才二十来万。
可如今单说高迎祥、李自成、贺一龙就有十八个营的战兵,再算上其他首领和家眷,怎么算都超过十万人马。
这全是不事生产还要吃粮的人口,其中一大部分还是要吃好粮的兵,团在秦岭西段这片不算肥沃的土地上,吃啥呀?
树皮草根都不够吃。
这个问题不仅刘向禹看出来了,高迎祥和李自成也看出来了,所以现在局面才会显得略有尴尬,明明就临着百十里地,谁也不先张嘴说合兵、归附或求援的事,人们都在等刘承宗回来。
偏偏张献忠就主动找上刘承运,原因很简单——张献忠没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