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我又说错什么啦”
便公公在跟前儿,郭兰芝也是大大咧咧儿的“要我说,我就觉得罗锦棠好呢,你们嫌弃我,赶明儿我也出去做卖买去。”
她这一声,又把陈老太太给逗笑了。
陈澈也是难得一笑,指着郭兰芝道“兰芝这张嘴可真真儿是,恰有英国公的风范。”
他于儿媳妇面前一直和蔼,不拿公公的款,唯独对着陆宝娟时冷冷淡淡。
这夜,陈澈接到一封陈淮安从河北寄来的信。
信中,陈淮安言自已和陈嘉雨在河北救灾时都染了时疫,他倒还好,因身体结实,当能挺得过去,不过陈嘉雨病的极为沉重。
从来没给父亲写过信的陈淮安于信中言辞恳切,求陈澈入宫,到太后黄玉洛面前给自己求几味安宫牛黄丸来,因为安宫牛黄丸是治热症的奇药,而如今的时疫,就是不知从何而起的热症。
要说陈淮安这个儿子,至纯至性,熟知官场规则,又还难得不忘初心,此时河北遍地瘟疫,他驻扎河北半年,本该伤亡惨重的,在他的极力奔走之下,据说整个河北省,从春到现在,总共就死了几百人。
这比历年河北省的自然死亡率还低。
这样的儿子,徜若能再圆滑一点儿,于朝局上看的更透一点,懂得明哲保身四个字,陈澈相信,他就能继承自己这首辅之位,而且能带着整个淮南的仕子们走的更远。
母凭子贵,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儿子在外如此争气,陈澈那自五个月时就送出去的,对儿子的愧疚,以及在他成年之后屹立在朝堂上,成为朝之顶梁柱后,叫他无法再忽视的强势,陈澈也不得不对陆宝娟好一点。
所以,今夜他还是成亲之后头一回到陆宝娟房中。
陈澈自打年青的时候起,偶尔也会与陆宝娟睡上一夜,但熄灯之后上床,二人从不说话。见陆宝娟上了床,他扑的一声吹息了灯,就闭上了眼睛。
陆宝娟等了一夜又一夜,虽说她对于床事没有格外的欲望,反而还有种厌恶,但是陈澈这种举动,让她自觉受到了无比的羞辱。
“老爷,淮安那妻室,您还不曾见过吧,您想见吗”她忽而就说了一声。
陈澈轻轻唔了一声,道“见她作甚”
陆宝娟一颗心狂跳着。
要说她对陈澈有爱吗
其实早都没有了,他待她还不如一个妓子,徜是妓子,彼此之间总还会办事儿吧,他倒好,到她这儿躺上一夜,起来就走,她在旁边就根个木头似的。
从一开始入府时,还对未来的生活抱着希望,到现在,陆宝娟其实已经不指望陈澈会爱上她了。
二十年的投入,到如今儿子这般争气,他依旧待她如此冷淡,陆宝娟像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一样开始恨陈澈了,恨不能就这样爬起来,用藏在席子下的匕首戳死他。
可是她赔上了二十年的青春,赔上了一个孩子,便真的戳死了他,他只会疼痛,他不会痛苦,不会像她如今这般,感受着一无所有的绝望。
于是,曾经千方百计阻止阻止陈澈见罗锦棠,并想把婚姻,门面维系下去的陆宝娟,忽而心中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冲动。
她经常一个人到木塔巷胡同口上,到锦堂香酒坊的门外,默默的望着罗锦棠。
在她眼中,罗锦棠就是余凤林。
那个顽固的盘桓在陈澈心头,她抹不去,打不败,死了,化成灰了,但比活人更强大的对手,在渐渐的疯狂中,她甚至觉得,只要让罗锦棠痛苦,就是让余凤林痛苦,也是让陈澈痛不欲生。
所以,她如今其实反而不想阻止陈澈见罗锦棠了,非但不想,还在积极的寻求能让二人见面的机会。
她道“咱们淮安难得的前途,而那妇人如今满京城闻名,莫不如,您发个狠儿,休了她,咱们替淮安再找房更得力的妻子回来,您说呢”
让陈澈替儿子休了罗锦棠,在送休书的时候让陈澈见到罗锦棠,陈澈的心会痛吧,他会不会因此而发疯呢
到那时,她非但要陪着他去送休书,还要多多的叫上一些人来围观,然后就在锦堂香酒坊之中,看罗锦棠名誉扫地,离开她儿子。
而陈澈,等他见到罗锦棠会发疯吗,会颠狂吗
最好是当场就发疯,然后在对儿子的愧疚中自杀了最好。
等他死了,她这半生的忿恨与不平,大约才能平复。
陆宝娟觉得,凭借陈澈对于罗锦棠这三个字的厌恶,他当是会答应替儿子休妻的。
岂知陈澈于黑暗中腾的就坐了起来。
“你可知道你的儿子在什么地方瘟疫爆发,遍地灾民的重灾之区。你可知道他此时在做什么身染时疫,也许给我写信的时候还在哭,否则的话,不会于信中一言一声唤着父亲,只求我能给他找几味救命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