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可要去打一会木匠活?”乾清宫东暖阁内,魏忠贤一脸殷勤的建议。
天启摇头叹气,说道:“现在哪有这般心思!”
天启二年对这个不满二十的皇帝真的是十分不顺利的一年,刚一开年就是东虏大举进攻,广宁被攻克,十余万大军被全歼,总兵副将到游击的勇将又死了一批,辽镇只留有辽西一地,其余土地尽失,辽西残余兵马只有五万余人,举朝震动,人心惶惶,宫中也是十分不安,当时天启也害怕东虏趁势直薄关城,如果山海关不保,那京师就真的危险了。
好在东虏只留下少量兵马在围攻十三山,大半八旗主力撤回辽东,这也叫天启松了口气,接着便是调整辽西的文武官员和调配兵马粮饷,孙承宗就是天启最中意的辽东经略人选……以阁部之尊任经略,天启相信最少在数年之内,辽事将不复为忧,至于何时能收复辽东全境,天启很务实,对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想过。
刚过五月,辽西的局面渐渐安稳,天启挂心的就是十三山的十余万军民,他每日都会令太监到大高皇殿祈祷,自己也素服斋戒祈祷,希望上天能够垂怜大明,能叫边关的文武官员实心任事,将士能够激发血诚,将这十余万人从十三山救回,而就在此时,王心一的奏折自大同而来,直接把天启给打懵了!
魏忠贤刚要再劝慰,却是见司礼监的人将几份奏稿拿了进来,放在最上头的,自然便是孙承宗的。
“哦,孙先生来奏了。”天启至案前坐下,展开孙承宗的奏稿阅读。
年轻的皇帝神色十分专注,甚至可以说是聚精会神,与后世人想象的不同,天启确实爱打木匠活,但正如后世很多人也有业余爱好一样,天启的这种爱好和后世宅男喜欢做模型是一样的道理,只是万几之余的一种消遣而已。
在天启短短的几年皇帝时光里,皇帝御文华殿学习经义的纪录很多,批阅边关事情的御批也并不少,在天启中期之后,皇帝见事越发明白,处理事情也越发成熟,最少在天启七年左右,大明的整体战略态式不仅没有恶化,反而有所好转,很多人的感觉就是天启如果能活到崇祯十七年,皇帝绝不大可能吊死在景山,大明也可能不会亡国,建虏也不大可能得到天下。
至于后来东林党人所谓的明实亡于万历,天启,那就是丝毫不要脸皮的造谣了。
魏忠贤站在皇帝身侧,在这种时候,他很知趣的并不说话,皇帝对他有信任,但魏忠贤知道这种信任并不能任意挥霍。
“孙先生毕竟是孙先生。”天启舒展眉宇,他刚看了一半,便是一脸笑容的对魏忠贤道:“大伴,孙先生说王在晋只逞口舌之利,其余并无真实才干,他的修筑八里铺新城之事,叫孙先生给否了。”
魏忠贤赶紧道:“孙先生就是高明,出京之前奴婢也是这般说,王在晋看似能节省国帑,其实人心不安,所耗费的更加厉害,他看不出这一点,比孙先生差远了。”
天启最为重视的就是孙承宗和魏忠贤,一内一外,被他视为朝廷的定海神针,听到魏忠贤夸孙承宗,天启也极为开心,笑了一笑,继续观看孙承宗的奏折。
“咦……”天启看了几行,脸色一变。
魏忠贤不敢出声,心里一下子七上八下。
“大伴,”天启道:“孙先生又自请巡视宣大,你怎看?”
魏忠贤道:“孙先生可是担心宣大不稳,影响辽镇?”
天启首肯道:“大伴心思动的快,朕亦是这般想的。”
主奴二人一时都沉默,孙承宗是既定的辽东经略,日后可能裁撤蓟辽总督,由经略专任辽事,天启对孙承宗的学识,人品,才干,操守,无不信任,他这个老师是天启皇帝心中最佳的稳定辽西局面,甚至收复失土的最佳经略人选,雄浑大气,资历威望权柄都足够,有孙承宗在辽东,天启感觉可以高枕无忧。
如果宣大再出问题,自然也不是件小事,现任的宣大总督力不能胜任,当然一定得换人,然而朝中现在并无合适人选,总不能将孙承宗调任宣大?那辽东那里又是谁去?总不能还是王在晋,或是王象乾,甚至是张鹤鸣那老滑头?
天启捏着眉心,感觉是左右为难。
魏忠贤在这事上不打算多说话,这件事他已经交代人调查的很清楚,张瀚这个商人出身的武职官在大同地方有些实力,因为小事得罪了汪文言,正好王心一受贬,汪文言顺道将王心一放在大同巡按任上,着其解决张瀚。
在魏忠贤看来,汪文言这个东林智囊果然是和人说的一样,心机智略都是一等,然而心胸有些狭隘,并非政争原故就凭白开罪人,张瀚这事,看着只是一个卫所指挥和商人身份,然而魏忠贤知道,在张瀚身边是近乎整个宣大的官场,隐隐然有当年晋党在西北地方的势力,当年晋党盛时和陕党联盟,几乎把持了整个西北地方,朝中也有相当强悍的势力,只是在万历中期之后,晋党缺乏旗帜人物,渐渐衰微,被东林党和浙党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