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魂咒”二字,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晓得。
她扣紧贝齿,内心挣扎片刻,然后在他的盯视下,垂下眼睫,低声说,“我昏迷时,听你说,想要与我悔婚?”
云迟面色刷地一变,嗓音蓦地一哑到底,“你……想我与你悔婚?”
花颜沉默,手臂勾紧他脖颈,与云迟悔婚,以前她百般愿意,如今自是千般不愿的,但若是与他悔婚,对他也许是极好的事儿,毕竟,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似在一点点的流逝,她以最强大的抑制力,都不能控制住一旦生不可预知之事时心血翻涌不呕血,那么,五年都是奢侈。
云迟还这么年轻,年仅弱冠,五年后,他也才二十五而已。若是因为她,他的漫漫一生孤寂到老,实非她所愿。
所以,若是此刻,就此打住,她不再言嫁,他也不再言娶,是否,对他是好事儿?是否还来得及,他再选一位太子妃,与他并看山河?
大概是她沉默的时间过长,使得云迟的脸一白再白,在夜色里,几乎不见了血色,但他依旧没吭声,等着她。
他也在想,是否悔婚了,对她便是最好。她不再时不时癔症作,也不再时不时因他而呕血受伤,兴许,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犹记得,没应允他婚事儿前,她是极好的,活蹦乱跳,明媚而有活力,皎皎如月,肆意洒脱。因为要嫁给他,如今她饱受折磨,风雨侵蚀,而他无能为力。
也许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与她悔婚,自此,再无相连纠缠的轨迹,对她便是最好。
可是悔婚,只想想,便如用刀子在剜他的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鲜血直流。
他闭上眼睛,周身不可抑制地迸出一种无言的伤痛,伤痛蔓延,让他鲜血淋漓。
他千方百计,汲汲营营,不惜一切代价,要娶她,到头来他却现,也许是他错了。他强求的结果,便是她的命。
这样的代价,让他还怎能接受执着下去?
花颜感受到云迟气息变化,心也揪疼不已,痛彻心扉,但又想着,是否短暂的忍住,过那么一年半载,也许就会治愈?
一年半载与漫长的一生相比,孰轻孰重,自然傻子都能明白。
她咬紧牙关,又尝到了心血翻涌的滋味,顿时伸手捂住心口。
云迟第一时间察觉,立即睁开眼睛,紧张地看着花颜问,“怎么了?可是不适?”
花颜摇摇头,夜色下,清晰地看到云迟白如纸的脸,在他漆黑的眸光里,倒映着她也颇显苍白剔透的脸,她难言了片刻,心血慢慢地抑制住,低声说,“云迟,悔婚之事……”
云迟紧紧地盯着她,那一瞬间,呼吸也不闻了。
花颜想说听你的悔婚也好,但看到云迟的脸,又吞了回去,轻声改口,“容我思量思量。”
云迟想让花颜应允,但是又怕她真说出那我们就悔婚吧的话,他觉得,他一定承受不住,他的心不可克制地提起来,又随着花颜的话降落了半截,似冷热水里滚了一遭一般,短短时间,后背衣衫已经湿透。
他搂紧花颜,哑声开口,“思量多久?”
花颜暗暗地想着多久呢,若是以前,她行事干脆果断,不必仔仔细细地思量的,就诚如她干脆果断地答应他嫁给他,可是如今,她却揪疼得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她摇摇头,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你且等些时日。”
云迟又闭上眼睛,低声暗哑地说,“好。”
花颜靠在他怀里,想着江山帝业,盛世华歌,她大约是要食言而肥陪不了他看了。若是今日不知晓皇宫禁地的秘密,也许,她尚且能克制住,但一旦想到四百年前她尸骨未入南楚皇陵,未与怀玉一起安葬,她就……
她也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何必累及云迟,毁了他一生?
四百年前,她做了后梁的罪人,四百年后,她又怎么能做南楚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