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陶家就没断过客人。
徐老头来得最早。
陶颛要把他请到会客室。
徐老头摆摆手,“我就站在这儿跟你说吧,先说明我不是来跟你打秋风的。”
陶颛笑起来,“其实我真不是那个人,如果是,我就不回来了。”
徐老头也笑道:“我也这么认为。有那么多钱住哪里不好,干嘛非要待在我们这么一个乡下小镇子。我是来说谢谢的。”
陶颛不解:“谢我什么?”
徐老头叹息:“你那天和任老大先走了一步对吧,你们是不是也碰到了康三炮派出来的关卡,并跟他们说了什么?”
陶颛了然,他说的那句话看来是起了一点作用,“是有这么回事,任老大正好也要前往黄泉堡办事,就搭了我的顺风车,因为他要早走,所以我们就先行一步。他们不敢卡要任老大的钱,我想到你们,就顺口说了句我们只是打前锋的。”
徐老头感激道:“幸亏你说的那句话,我们后来过去,差点和康三炮的人打起来,可我们就那点人手和武器,怎么可能打得过早有准备的他们?就要打起来时,有个小头目出来问我们是不是认识你和任老大,我就说认识。那小头目咒骂了两句就挥挥手让我们过了,回来的时候也没找我们麻烦。”
陶颛点点头,表示这只是一点小事。
徐老头可不认为这是小事,那天如果没有陶颛那句话,他们要么和康三炮的人打起来,要么掉头回镇子,要么就是含恨交钱,无论哪种结果都是镇民无法接受的,尤其是他们买货回来以后,那真的是心惊胆战。
“我还在黄泉堡的集市找过你,可惜没找到。但我们却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徐老头抓紧草帽,露出忧心之色,“出现这么一个谣言,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陶颛耸肩,“我自认身手还不错。”
徐老头:“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陶颛侧身,指了指任乾坤的帐篷,“那我还算幸运,家门口住了这么一位。昨天镇长和警长来找我,跟我说了谣言的事,还想跟我借八千万。”
“什么?!”徐老头瞪大眼睛,他也没想到镇长他们能这么厚脸皮。
陶颛叹气:“没办法,我昨晚就和任老大商量,跟他赊账买了一批武器,任老大推荐了我机-枪、火箭-炮、小型城头炮等等。”
“你、你这是?”徐老头吃惊。
“我打算把自己家彻底武装起来,跟任老大借高利贷赊账也要搞。到时来多少人我就杀多少人,我们家加上后来的赵伯和王禄,一共六口人,杀六个够本,杀七个就是赚的。”陶颛嘴角在微笑,眼中却满是寒光。
徐老头深深吸气,“我知道了,你这样做也对,与其把钱送出去,还不如武装自己。别人知道你敢战的决心,也不敢轻易来占你便宜。不过到了冬天下大雪的时候,你……要小心了。”
陶颛皱眉,“不会一群人跑到我这儿来要我养活吧?麻烦徐师傅你帮我在镇上传个话,就说冬天跑到我家门口徘徊不去的,我一律视为敌人,敢于过界就直接放枪。”
徐老头苦笑,“不止镇民。我们这里冬天辛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每到冬季,都会有流民找上门,他们会不顾生死闯镇,只求一口饭吃。但除了流民,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就是诡族和其他异生物,诡族和缺乏食物的异生物们冬天会攻击附近人类聚集地,你住在镇外,也就表示这些危险都要你自己扛。”
陶颛脑中闪过什么,“那些游民说镇长用他们抵御异生物,是不是就是?”
“对,镇长同意那些流民留下来,就是要他们帮助一起抵御到达的异生物。有些异生物只要吃饱了就会离开。而只要游民抵御住了,镇长就会给他们提供一批食物和煤炭。”
“怪不得镇长这么轻易答应让我住在镇外,还给我划了这么大的宅基地。”陶颛冷笑,“他这是笃定我冬天会过不下去是吧?”
“看运气,每年冬天过后还是有不少游民能活下来。”
陶颛和徐老头又聊了一会儿,大致了解了冬天这边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最后他同样委托徐老头说要找人盖房和整理田地。
徐老头迟疑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其他人愿不愿意来,但我和我家人都愿意过来,不过我们有个小小的请求……”
“您说。”
“我们想把工钱换成粮食,行吗?”徐老头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
陶颛看他这样,想到徐老头在镇中还是颇有身份的人,连徐老头都在尽力筹集过冬粮食,那其他底层镇民还不知道怎么样。如果是以前,他就算有钱买粮食,也无力运送,但现在他有一栋约两千平的大仓库,有些事情对他来说真的不是很难。
他既然能做到,那为什么不稍微帮帮这些对他有善意的人呢?
“我会在近期再去一趟黄泉堡,看看能不能再买一批粮食。但是价格上……”
“我懂我懂,只要能换成粮食就好,太谢谢你了!”徐老头真心感激地道:“小陶,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但这个世界……你要保护好自己!”
陶颛无奈,这是又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徐老头离开,旅馆老板娘夫妇一起来了。
这两位来的时候,任乾坤也露了个面,还把他们叫到自己帐篷聊了有十来分钟。
老板娘先从帐篷出来,逗了逗三个给苗圃浇水喂虫子的小崽。
“哎呀,你这辣椒和小葱长得真好,芫荽也发得可以。”老板娘被苗圃吸引。
陶颛看看已经开始开花的青椒,也有点惊讶,几天不见,这两颗仅剩下的青椒已经长得郁郁葱葱,还开出了不少小花骨朵。
而青葱更是长得又嫩又绿,且长得很茂密。当初简长生送的芫荽也重新焕发生机,长出了不少新茎叶。
“王禄照顾的不错。”陶颛夸奖二号员工。
老板娘惊诧,“就那个小痞子还能种田呢?我还以为他连锄头怎么用都不知道。”
王禄探出头,“谁说我不会用锄头,我锄头用的好得很!”
老板娘冷哼:“就你小子这懒坯样,也就小陶心软肯收下你,也是你小子运气,赶在冬天前,还是注定很糟糕的一个冬天前,被小陶收留。你可得好好干活,外面不知多少人盯着你的位子,你知道现在镇上有多少人想要给小陶做工吗?再偷懒耍奸猾,那真谁也救不了你。”
王禄扮了个鬼脸,把三个小崽逗得嘎嘎笑。
陶颛也笑,“王禄做事有缺点,但优点也不少,脑子活、反应快、做事手脚麻利,交代给他做的事,都能做得很好。”
王禄昂起头,他对自己能照顾好那三个苗圃也很自豪的,但他心中也有疑惑,三个苗圃,有两个长得很好,但有一个不管他怎么精心照顾,也没多少小葱出芽。
他觉得陶哥有秘密,很大的秘密,比他赚了几个亿的秘密还要大,但他不会说,甚至都不会去问。
老板娘伸出手指娇媚地点了点陶颛的胸膛,很无奈地道:“你啊,可别把某些人养得心大了。”
陶颛笑笑,“谢谢程姐。程姐今年冬天要是有什么事,欢迎住到我这儿来。”
“呸呸呸!哪有什么事,别乌鸦嘴。本来我还担心你来着,”老板娘斜睨了陶颛一眼,风情万种地撩起长发,说道:“看你小子一点都不紧张,我也不用担心你了。不过说真的,到时冬天太难过,你程姐和许哥可真会跑来投奔你,到时你可别把咱们扔在门外。”
陶颛并紧两根手指在太阳穴前一划,笑:“绝对不会,欢迎你们随时来。”
老板许志高也从帐篷里出来了,他的神色看起来很轻松,“我听任老大说你已经有了对策,那就好。还有你需要人手做工是吧?正好镇上有些人冬天日子会正经难过,等秋收过后他们都很想找份工补贴一下家里,以往他们都是一起结伴去黄泉堡找事做,不过现在康三炮的人在附近设了关卡,那个该死的!”
许老板骂了一句,又接着道:“外面危险,既然家门口就有活干,那他们肯定是愿意留下给你干活的。不过你放心,我给你介绍的人都不是那种赖皮不要脸的,他们不能算是好人,但都有自己的做事原则。”
陶颛点头,“好,许哥你有多少这样的人都介绍过来好了,我需要在土地被冻硬前把地全部开出来,还要再盖一些房子。”
等送走老板娘夫妇,第三个来的竟然是吴家人。
吴癞子躺在一张门板做的担架上,让他家亲戚抬着他,放到陶家警戒线外开始哭嚎。
陶颛没想到吴癞子还有胆子敢找上门,大概是被钱激红了眼睛、失去了智商?
陶颛本来不想理睬他们,但三个崽儿老往那边看,他也被哭嚎得心烦,就让任乾坤看着三个孩子,大踏步走到那边。
“吴大姐,好久不见,你今天在我家门口哭什么呢?”陶颛抱臂问。
吴大姐就是那个爱唠嗑、要给他带孩子的吴大妈,她的丈夫就是吴癞子。
吴大妈看到陶颛过来,眼神有点躲闪,但她还是张口说道:“陶兄弟啊,我也没办法啊,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说没几个字,又开始嚎啕大哭。
陶颛看到吴大妈脸上有被打出来的青肿,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也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一个滚字在口中滚了滚,到底还是没吐出去。
当时招工,工地上需要一个收拾整理的,徐老头给他介绍了这位吴大妈。这吴大妈虽然唠叨了一点,但做事非常麻利,人勤快,什么脏活苦活都不会嫌弃。当时吴癞子跑来闹腾,她也没来。
吴癞子是什么样的人,镇上人都知道。而这个女人就是在跟着这个男人过日子的情况下,还拉拔大两个儿女,并把女儿嫁了个对她好的人家,给儿子娶了个同样勤恳的媳妇,并且镇上人也从没有说过吴大妈对媳妇不好之类的话。
“怎么过不下去?”陶颛冲着这是个可怜又可敬的女人份上,冷静地问。
吴大妈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说:“我知道我们家老吴不是个东西,他就是个混蛋。”
本来躺在门板上哼哼唧唧的吴癞子一听这话,立刻冲着吴大妈破口大骂起来,还伸手去拽她的头发。
抬门板过来的人都是吴癞子那边的亲戚,放下门板就在一边看热闹,此时看吴癞子打骂自己妻子,不但不劝阻,还有人发出看笑话的笑声。
“砰!”陶颛一脚把门板踹得翻了个儿。
躺在门板上的吴癞子被摔了个狗吃-屎,还被门板砸在后背上。
吴癞子发出惨叫。
吴大妈眼中露出快意,但嘴上却喊着:“老吴你怎么了?”
“你这个老货还不快把我扶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看到年轻男人就走不动路的老表子!你……”吴癞子嘴中骂出一连串肮脏得让人听不下去的污言骂语。
旁边看热闹的吴癞子亲戚先被陶颛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时又去说吴大妈:“他婶子,还不把吴叔扶起来,你怎么就站在一边看着呢?你这样可不好,我们吴家当年把你娶回来,可是花了三十万!二十多年前的三十万换到现在得多少钱?你就这么照顾我们吴家人的?”
吴大妈低头,过去把门板掀开,把吴癞子扶到门板上。
吴癞子甩手就给了吴大妈几个耳光,打得吴大妈口鼻流血,又去撕扯她的头发,辱骂她、掐她拧她。
吴大妈惨嚎,却不敢还手,任由吴癞子打骂。
陶颛看不下去了,上前一脚把吴癞子再次踹翻,踩住他的背部,把吴大妈从地上拉起来。
吴大妈眼泪鼻涕鼻血还有泥土混在一起,头发乱糟糟,衣服又脏又乱,还被扯破了几处,哭得都抽噎了。
“我草你妈!我打我老婆关你……啊啊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错了,我不该骂人,救命啊,打死人了!”吴癞子没骂完就被陶颛踹得抱头惨叫。
旁边吴家人想喊,又惧怕陶颛针对他们,只有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半老老头倚老卖老不住骂:“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他打他婆娘关你什么事?那婆娘就该打,在外人面前不知道维护自己当家的,要是我,早就打死了!还有你小子,你把人给废了,还把人打成这样,你让他们一家怎么活?你这么凶残,我们镇可不敢……”
“啪!”一个耳光抽在了那老头脸上。
全场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想到被认定是好人的陶颛竟然会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出手,还是抽耳光。
那老头捂着肿起的老脸,也一脸不可置信,等他反应过来,正要咆哮。
陶颛手一指,冷冷道:“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那张脸打烂、把你满口牙打掉,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老头几次张嘴,到底没敢再说一个字,只伸手指着陶颛,气得身体发抖。
“吴大姐,你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陶颛再次询问吴大妈。
吴大妈噗通给陶颛跪下了。
陶颛闪开。
吴大妈跟着转,跪着对陶颛哭:“陶兄弟,我对不住你啊,我是真没办法了,我家这段时间接连遇到倒霉事,我女儿嫁过去两年多没怀孕,那个傻丫头就因为别人嘲笑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男人和她婆家都没急,她自己傻乎乎地相信不知是哪个混蛋畜生给她的偏方,如今吃药把人吃傻了呀!”
陶颛皱眉,“陈医生怎么说?”
吴大妈哭得悲痛,她不在乎丈夫,但她在乎儿女,“陈医生说可以治,但药很贵,需要六十万一支,还要连续服用三支!呜呜……”
“还有我儿子,他跟狩猎队出去狩猎,右小腿被诡族咬掉了,以后就是个残废,再也不能参加狩猎队,他还得养伤,偏偏马上冬天就要来临,更糟糕的是,他媳妇还怀上了,已经有三个月了……呜呜,这本来是好事,可是现在……我们家这是作孽了呀!可为什么会报应到儿女身上?为什么不报应到该报应的人身上?”
吴大妈抓起衣摆擦鼻涕眼泪,“那混蛋又这个样子,他要养伤,还要吃好的喝好的,一点不如意就打骂闹,上次还打骂送饭给他的小玉,差点把小玉的孩子给打掉。现在小玉躺在床上不能下床,我们一家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啊!呜呜……”
陶颛很同情吴大妈,但说句冷血的话:吴家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到他家来?
“吴大姐,那你找过来的意思,是想跟我借钱,还是想赖上我?”陶颛冷冷问。
吴大妈抽泣着,死死咬住嘴唇,略微抬头看向旁边看热闹的吴癞子亲戚。
陶颛再次道:“我问的是你的意思。”
吴大妈两手紧紧握住衣摆,手指用力得指甲都掐入掌心。
“我不想找你!”吴大妈突然抬起头,爆发一样地说道:“我没脸找你!当初我来做工,你已经很照顾我,给我和大家一样的工钱。上次老吴来找你闹,我就不同意,他把我打了一顿,关在家里。”
“你儿子儿媳没管你?”
“他们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早让他们搬出去了。那个家,怎么能让他们住?”吴大妈用力把脸擦得通红,“我被害了一辈子,总不能还把我儿子女儿媳妇甚至孙子孙女也害一辈子。我欠老吴家的,我用我一辈子来还!但我儿女不应该受那个罪。”
“我要钱,但我也要脸!”吴大妈用力拍自己的脸,拍得啪啪响:“人活一张皮啊!没有这张皮还是人吗!吴天宝那混蛋是活该!你干的好,我早就想那么干了!他就不是男人!哪有成天打骂老婆、吸自己老婆和儿女血的男人?他就是畜生,不,他当畜生都是侮辱了畜生!”
吴家人越听越不对头,当即就有人要阻止吴大妈,还有人想要过来把吴大妈拖走,吴癞子被陶颛打怕了,这时只敢满口“老货贱女人”的大骂。
吴大妈对陶颛用力磕了一个头,“陶兄弟,今天麻烦你做个证,我把这条命还给老吴家,以后我就再也不欠他们了,我儿女也不欠!”
吴大妈说完,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反手就捅入吴癞子的胸口!
这个变化,再次震惊了众人。
所有人都呆滞了。
“你这个畜生!猪猡!烂坯子!恶毒烂心肠!你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了!”吴大妈痛声大骂,拔-出刀又是一刀捅下。
吴癞子两眼瞪大,伸手想要夺过刀,但已经迟了,他的嘴角溢出鲜血,胸口的鲜血更是随着尖刀拔-出一股股往外冒。
吴家人被吴大妈的豹变吓得腿颤,都没反应过来。
陶颛本来能阻止吴大妈,但他没动。
直到吴大妈连捅了吴癞子数刀,拔-出刀又要抹自己脖子时,他才抓住她的手腕。
“好了,杀了就杀了,没必要为这种畜生偿命。”陶颛抓住吴大妈的手腕,把她手中的刀子强硬取出。
吴大妈浑身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情绪过于激动造成的生理性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