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目含羞,美不可方物,牵动他唇畔不受控的笑弧。
二人对望片晌,各自无话,冷不防一回头,正正对上鱼丽圆睁的怒目。
···
从西北书阁到西南面的重云宫,鱼丽一路风风火火,连拖带拽。
幸好绝大多数人到宫外试马巡林,没引起多大注意。
返回寝宫,鱼丽关起门,将晴容摁在圈椅上,直视她,一字一顿:“小公主学坏了!”
晴容哭笑不得:“小鱼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狡辩!”鱼丽气炸,“你说有要事商量,怕我口不择言冲撞太子,让我在湖边等,你去去就回!我等了大半个时辰,到处找你!你俩竟然躲在书阁最里端!你披着他的外衫!他帮你弄头发!你说说看,有什么‘要事’,能让他衣冠不整,让你蓬头乱发!”
“我……”
晴容贵为公主,原本无须对下人作任何解释。
但鱼丽并非普通的武侍,而是自幼相伴的师姐,情同手足,她既没法用尊者姿态去呵斥,也没法坦诚告知余家隐情。
她的吞吞吐吐,令鱼丽更坚信他们存在奸情,苦口婆心劝了一下午。
鱼丽认为,赤月国人向来无所拘束,但绝不该勾“三”搭“四”后,又和老五苟且,如果太子有意,就该把她从两位哥哥手中抢来,再给她太子妃的名分云云。
晴容无心理会她的异想天开,满脑子寻思所学香料中,有哪些可致幻的品类。
执笔摘录一夜,她迷迷糊糊入梦,原以为能睡个安稳觉,不料昏沉中又听见那熟悉的沉嗓。
“最近少眠,眼睛底下发青,得让医官想办法调养。”
甘棠在旁笑道:“殿下何止‘最近少眠’,分明是长年少眠!您一向不注重,何以今日才计较这点细枝末节?早跟您说了,您装懒惰,没用!不设嫔御,无‘房事过度’可伪饰……”
“胡扯什么!”
“您日后早些睡呗!再不济,您把眼周以外的皮肤涂黑,必定没人瞧出!”
晴容困顿不堪,终究因甘棠的惊人提议笑醒了。
她本凭睡姿推测自身成了鸟,睁眼才惊觉被困在笼子里,歪头见旁边也有个笼子,里头站着一只蓝灰色、拥有丰满气囊的鸽子。
——太子殿下又在大晚上玩鸟?
她从竹笼缝隙中窥望,夏暄已换过宽松道袍,正将两张墨迹初干的纸条分别塞进竹筒;而甘棠则负责抓起她隔壁笼子的鸽子,将其中一小竹筒绑于脚环上。
晴容这才悲催地发现,她这次成了信鸽。
不、会、吧?
负责送信?先前她化身过相思鸟、猫头鹰、鹤、鹦鹉和孔雀,最多只会扑腾飞几下,这事她干不了啊!
当甘棠放飞那只鸽子时,夏暄亲手打开笼门,探手抓她的背……
她心下嘀咕,双腿乱蹬表示抗议,遭他长指顺了顺前胸光滑亮泽的羽毛。
晴容整个鸽子僵住了:“咕、咕、咕。”
够了!连鸽子的便宜也要占?殿下您实在太……太没下限!
趁鸽子直挺挺躺卧,夏暄快速固定竹筒,随即走到窗前,不顾“它”怪声怪气,双手往上一送。
晴容被抛向半空,只等坠地后惊醒在床,这任务便可交由鸽子本鸽完成,然而翅膀本能扇动,竟带动她飞上了屋檐。
欸?她会飞了?她居然会飞了?
突如其来的痛快和兴奋,冲刷掉心中惊惶。
她快速挥动翅膀,直闯云霄,追随着另一只鸽子盘旋于空中。
夜色浓如墨染,山风呼啸,风摇树影,簌簌作响,十里楼阁华灯璀璨,美好如梦。
风在翅膀下滑过,一览众生之感油然而生。
当了那么多次的禽类,这回最值!最爽!先不管太子的信,爽完再考虑!
她不停拍打羽翼,享受飞翔的自由,绕行宫上方一周后,猛然警醒。
遭了!关键并非会不会飞,是目的地何在?送的是机密还是情书?
殿下好歹跟她“咕”一声,明言去哪儿呀!最好当然是再画个地图……
眼看另一鸽子展翅往南,她想着返回原处,装作不适,等太子“另请高明”。
偏生行宫各处亭台外观相仿,她徘徊好一阵,寻不着太子和甘棠,又恐信件误落旁人之手,只好朝着夜幕下渐远的黑点,努力南飞。
她忧心忡忡,一会儿担心被夜间出没的山野猛禽抓了去,一会儿又怕被人用箭射下来烤了吃……直至目睹京城万家灯火,才稍觉心安。
“前辈鸽子”直飞皇宫外五里处的华丽府邸,依稀是太子的东府。
晴容直觉不可能两只鸽子同往一处,疑心自己另有任务,决定折返回行宫。
俯瞰京中夜市、房舍、官邸,隐约瞄见城西与城北交界处的赤月行馆,她有心了解留守的桑柔能否稳住局面,又想观察菀柳有没有埋下别的隐患,干脆收拢羽翼谨慎落在卧房屋脊上。
环顾雅洁院落,轻嗅疏淡返梅魂香,晴容·鸽子因归来而激动溢出“咕咕咕”声。
她正准备飞向仆役居所觅食,骤闻南面轻微瓦片晃动声,转眼已见一只球状三花猫“滚”上屋顶,嘴巴翕张,喷出“喀喀”怪声,乃捕捉猎物的前兆。
是妙妙!可这下“不妙”啊!
虽说妙妙圆嘟嘟的,在猫中属于笨拙的类型,但对付她这“弱鸽”,绰绰有余!
万一……太子殿下的信鸽死在行馆,手书公诸于众,将引发何种后果,不堪设想!
她爪子来回往踱步,举翼而展。
妙妙碧绿猫眼如琉璃珠子,前爪磨蹭,似乎算准“鸽子”凌空扑飞的角度和高度,弓身向她窜来!
没想到,晴容·新手鸽太过迟钝,面对“巨猫”伏击,毫无反应;妙妙扑了个空,骨碌碌从屋顶半滑半滚,“叭唧”砸落在地,狼狈万分。
晴容歪着脑袋确认它没伤着,当即振翅滑向后花园,站在余家叔侄的墙头。
夜已深沉,房宅无灯无烛,想必两人已歇下。
晴容轻巧落入院内,意欲寻口水喝,顺便填饱肚子再飞回去。
转悠须臾,昏暗处忽地响起古怪摩擦声响。
她循声望去,只见角落大盆前那株形态奇特、树冠如伞的树苗下,立着一名瘦削青年。
他灰衫朴素,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银勺,在树皮上刮下斑驳的血红色汁液,随后喂入口中。
晴容收到了惊吓。
余家公子发什么疯!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取怪树汁而饮?吓死鸽子了!
余晞临有所觉察,蓦然回首,俊朗容色惨白,薄唇沾染猩红,教人望之生畏。
他桃花眼半眯,惊奇端量她这位不速之客。
晴容被他盯得心下怵然,犹豫着是否该换个地儿,假装从未曾来过,也没窥见他的奇诡癖好。
却见他目露惊奇,一瘸一拐上前,以虔诚而敬仰的口吻试探:“请问……是先生大驾光临?”
晴容目瞪鸽呆。
“……咕?”
作者有话要说:驸马:殿下学坏了,唔……
鱼丽:小公主学坏了,哼!
妙妙:鸽子学坏了~喵呜!
晴容:余公子……大概也是学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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