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昨夜入眠后发生的一切,晴容始终忘不掉。
她成了那青年养的银狐。
而且,是一只超肥的银狐,圆头圆身,连尾巴都蓬松得圆滚滚的。
最初睁目时,她正蜷缩在书阁木榻一角,浑身酸涩,哼哼唧唧。
青年腾出翻书的手,偷偷摸她那毛乎乎的大尾巴。
“方才上蹿下跳,现在累得动不了?”
“嘤嘤。”
晴容发出狐狸的抗拒,听着怎么都像撒娇。
身心皆疲,干脆原地补眠,期间好几次被摸醒,恨得直磨牙吮血、瞋目裂眦。
——看书就看书!乱揪人家的尾巴作什么?自己不睡觉,还不让狐狸睡!
幸好,青年看得入神,忙于作标注,未有其他举动。
晴容自我安慰:罢了!本公主又不长尾巴,撸秃了也跟我没关系!
她放松警惕,努力团成球,只等醒来恢复为赤月国小公主。
然而被交谈声吵醒时,她还在原位。
那青年对仆役说了句“丑时已过,来回折腾麻烦”,边打哈欠,边脱掉鞋袜,吹熄案头灯火,躺至榻上,还顺手扯了件薄衾,盖在人与狐身上。
晴容·狐狸:嗯?这是个“风流书生和骚狐狸”的故事?
青年伸手揉揉她的脑门:“今儿奔忙一整天,我且勉为其难跟你挤一挤。”
晴容:求求你!别为难自己!
无论如何,她绝不希望与男子同睡一榻,哪怕身为一只狐狸。
奋力与睡意对抗,企图挣扎换个地方,奈何四肢无力,唯有绝望地“嘤”了两声。
青年闭目而卧,入梦前语无伦次嘀咕:“狡猾的家伙,若非胖成球……我都怀疑你要成精。”
晴容恍惚间回骂:歧视!这是歧视!胖成球的狐狸就没资格成精吗?人不可貌相,狐不可体量……
一人困呼呼,一狐气呼呼,最终沉沉而眠。
待天色微明,青年早早下榻,离开前似控制不住,双手从头到尾、前前后后捋了她好几遍。
手段凶残,惨绝人寰。
晴容许久才回过神来——四舍五入同床一宿,还被……?
要不要活?
···
只因细枝末节半分没忘,此刻惊闻青年的声音,晴容如受火云围困,既燥动,又迷惘——呜呜……要死了!
正当她从乱麻似的思绪中拼凑这人是何身份,却听夏皙嗔怨中带娇憨的嗓音。
“事前不打声招呼,说来便来,就为甩我脸色?”
晴容瞠目:所以……他是嘉月公主偶尔才见一回的驸马?
日光透窗而入,映照暖阁珠帘精光熠熠,她的心则由燃烧的云端跌坠冰湖底。
楼下青年冷声发问:“你去找表哥了?”
“没有。”
“可你接连多次去那一带,还派人把他货物全买下,瞒得过谁?”
青年语气平静无波,字字透着刀锋锐气,教人不寒而栗。
夏皙收敛原先的娇柔:“我去找未来三嫂,有何不可?”
“阿皙,你嫁人了,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当然记得,我是大宣国的嫡公主!”夏皙哽咽,“但我和你一样,身上流淌着的另一半血液,在世人眼里,点点滴滴满是耻辱!赤族之罪,你就不想洗清冤屈吗?哪怕不为亡者、不为苟且偷生者,也该为你我和小七着想吧?”
青年沉嗓愈发严峻:“你承认,去找过他?”
夏皙怒道:“我没有!你让我忍,我忍了!陛下让我嫁入齐家,我嫁了!我为我自己吗?为的是你呀,我的好哥哥!”
“我无需把命运绑在自家妹妹的裙带上。”
“亏我还想……替你争一点是一点,”夏皙泣音更浓,“到头来,你不领情,倒是我错了。”
晴容傻了眼。
等等,这两人是兄妹?
她扳起手指头开始算,大皇子不在人世,二皇子、三皇子不在京城……
那青年叹了口气:“我有隐衷,这事你别管,好好过日子。”
夏皙激愤打断:“如何好好过日子?在你心目中,我嫁给首辅那才貌出众的长公子,就可高枕无忧?终日珠翠满身,高朋满座,就可安享清福?我已别无所求!惟愿……他,别太凄苦,只求三哥顺利娶到意中人,我有错吗?”
“表哥才智超群,犯不着担心,”青年语调缓和了几分,“至于三哥的婚事,你以为陛下改口,四哥便心甘情愿应下?”
夏皙忿然道:“为保住今时地位,殿下决意对任何人事都袖手旁观?”
“放肆!”青年忍无可忍,厉声喝止。
气氛陷入死寂。
楼上的晴容如被滚滚天雷劈了,焦头烂额,肝胆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