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的,别踩画。”
青年胡乱揉了她几下,把她放到软垫上,随即快步离开书房。
···
“属下查过,衣袍残留气味,疑似混杂西境特有香料。”
“疑似?”
晴容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行至香案前,隔了门口木屏与书房雕花门,依稀听见外头有人向青年汇报,引起他的一声冷笑,“大晚上来报,就为禀报‘疑似’之事?”
“正逢赤月国使团抵京月余……”
查到赤月国头上了?
她正欲上前,好听真切些,孰料橘猫伸了个懒腰,炸起周身短毛,谨慎朝她一步步挪近,龇牙咧嘴,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
晴容勉强听到青年闷哼道了句“彻查”,余下全被猫怒吼掩盖。
她在山里时常旁观野猫对骂,看得乐而忘返,可绝不愿意变成奶猫,跟体型大十倍的老猫掐架啊!
唉,“别冲动,有话慢慢说”,如何转换成猫语?
抑或凶一点,与之僵持?
“啊呜——嗷嗷呜——”橘猫弓起背,将晴容逼到香案底下,持续不断的叫声抑扬顿挫。
晴容:“喵喵。”
弱弱的,宛如做了亏心事。
橘猫愈发紧张,背脊上的毛根根竖起,形成了一条尖脊,浑身上下散发“本猫不好惹”的强大气场。
晴容怀疑它早看出“小奶猫”的异常,毕竟她走路时手脚不协调,神态必和原来大不相同。
“呜哇喵呜……”
橘猫将鼻尖凑到晴容额头,胡须张开,还伴有吞唾沫的声音,像是在逼问:你是哪来的妖怪?
晴容双背耷拉,尾巴夹紧,眯着眼睛,缩成小小一团,本能地“呜呜”低哼求饶。
她并非有多畏惧对方,而是不想惹事。万一受伤,她只需疼上一阵,醒后又是病居行馆的九公主,而这小狸花得痛上好些天。
当橘猫作势扑来,书房门开了,青年去而复返,捻脚捻手靠近。
橘猫迟疑不动,嗓门则扯得更大,咄咄逼“猫”,仿佛在努力告知主子——这家伙是奸细!
“哦,是吗?”青年忍俊不禁,却以一本正经的口吻劝架,“虽然不懂你倆在吵什么,可我觉得,金丝虎说得更有道理。”
说罢,他伸手抚摸橘猫,小声哄劝,待它怒气稍减,强行抱至一旁,才算平息了斗争。
晴容被橘猫吼得头晕,瘫软在黄花梨案脚。
不多时,青年命人把安抚完毕的橘猫带去喂食,随手从高几上取下一支赤月国蓝凤长尾羽,把羽毛那端递至晴容跟前摇晃。
晴容深知,倘若她真是小猫咪,定会忘却适才的不安,欢快扑上去追逐。
但她不是。
她全然想不通,诚心为两国交好而来,得了难愈之症也就罢了,平白无故为何要遭这种罪?
多年来受君父疏远的憋屈、千里奔波的辛劳、姻缘事无着落的惶惑、对此番诡秘处境的忧虑……种种情绪堆叠一处,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哪怕她天性开朗,从不多愁善感,少女心亦有柔脆之时。
某些隐衷,天知地知,无人得知。
思及此处,晴容全身无可抑制地颤抖,水灵灵的猫眼泛染湿润泪光,鼻腔里呜咽有声。
借猫身哭两声,不会有人发觉,丢不了公主颜面。
青年见她怏怏不乐,蹲下劝慰:“金丝虎十九岁高龄,论辈分,是你祖宗的祖宗的祖宗……它平时就喜怒无常,你别冲撞它。”
晴容别过脸,不予理会。
“抱抱?”青年两手探至猫的腋下,把小小身躯捧入怀内。
晴容前后爪绷直:跟你不熟!不让抱!
可他大手如施了法,捋过她后背,轻重分寸拿捏得宜,顷刻间抚平了她的焦躁,身体不自觉听话了。
“金丝虎是娘最宠的猫,我初次作画,画的就是它……不受重视、遭人遗忘的那几年,有它一直陪在身边,我可不能忘恩负义,只能暂且先委屈你一下下。”
青年垂目而笑,微不可察的寂寥稍纵即逝,渺茫得如像幻觉。
晴容怔然:他,也和我一样,不受重视、遭人遗忘吗?
因心底滋生同病相怜之感,她稍微松懈了几分,未料青年笑哼哼以下颌抵向她额头。
“脸给你,不许再发脾气。”
晴容瞬时懵住,呼吸如凝,颊畔发烫。
再和他温软爱怜的眼神相触,她逐渐分不清心跳是否还存在,许久才想起此举太过亲昵,慌忙抬爪捂住脑袋。
“不让蹭脑门?那就……蹭小圆肚!”
青年眉眼柔如水,双手高起她,并昂首以笑靥接纳猫咪软绵绵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