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49、一步登天(2 / 2)

可是皇贵妃如今这样,倒叫她非但找不到毛病,心下反倒有些不得劲儿。这便每日里早膳、晚膳的,都不叫皇贵妃站着伺候,反倒亲自拉皇贵妃一起坐下吃了。

“要不还得格外赏给你克食去,倒麻烦,还要叫他们格外预备去。不如坐下一起用,一切都是现成的,还热乎。”

婉兮自是欢喜,便也大方坐下一起用膳。

退一步天地宽,她容着顺嫔去,便也换来了与皇太后关系的改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况且今年是皇太后的八十大寿,她若要与皇太后再僵着去,那是她当儿媳妇的不孝了不说,又何尝不是又叫皇上为难呢?

八十耄耋之年,这样的寿数民间都是少见,更何况是皇太后呢。便在哪一年跟皇太后摩擦都好,就是不能赶着在这一年啊。

“你倒放心~”语琴都有些沉不住气,来与婉兮嘀咕。

婉兮眼眸轻转,“姐姐担心什么呢?”

“我还能担心什么哟?”语琴叹口气,“如今的情势,倒如乾隆十三年那会子的情形倒转过来一般。”

那拉氏死前不是也警告过婉兮,如今后宫之巅上的人换成了婉兮,便再不是婉兮夺走别人的恩宠,而是有前仆后继的新人,瞄准婉兮,来抢婉兮的一切了。

婉兮含笑垂眸,“当年的情形倒转过来了么?姐姐怎么忘了,今日的皇上已经六十一岁;而二十三年前,皇上才是三十几岁的青壮……”

语琴一怔,随即便也“扑哧儿”笑了。

“可不!还是你聪颖,我竟忘了这一节!”

婉兮眨眼轻笑,“所以什么新人旧人啊,这后宫里人与人从来就都不是相同的,命运和际遇又怎会相同?况且若说‘命’这个字,关窍不过是‘时机’罢了。时机对了,缘分便在,一切都顺风顺水;可若时机不对,有缘无分,那便即使强求却也求之不得。”

语琴心结尽解,拍手笑道,“可不是!咱们不说顺嫔不好,可是却不能不说,顺嫔赶上的这个时机,真的不算好——她进宫来,皇上都六十了,便是她美若天仙,那皇上也得有那个身子骨才行啊!”

婉兮含笑垂首,“还有一事,我没好意思跟姐姐说——皇上离京前,刚闪了腰。”

语琴一讶,抬眸盯紧了婉兮。两个嘴角已是上扬,马上就要爆笑出声。

婉兮赶紧两手摇摆,“姐姐别瞎想!不是那么回事……”

其实是二月初一那天,她为了跟皇上说那席子的事儿,结果在地上坐卧久了,皇上起身的时候没使好那个劲儿,一下子将腰给闪了。

终究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呢,再是平素不断弓马,可也毕竟是这个年岁了。

语琴拊掌轻笑,“我说那天仿佛看见你盯着皇上的腰,溜过一眼去。哎哟,那这回顺嫔虽说陪着皇上到了岱顶行宫去,可是怕又是白高兴一回了。”

正是因为皇帝这回闪了腰,往年一向坚持出巡时都要自己骑马的皇帝,这回登陆之后,适当坐车。登山之时,又要坐轿。

这样一来,御前侍卫的任务又有所加重。

偏在此时,皇帝发现在登泰山的时候儿,有一个抬轿子的蓝翎侍卫,名叫清海的,竟然不会满语。皇帝用满语与他说话,他根本就无法对答。

皇帝失望之下,将清海的蓝翎侍卫革退。

皇帝并下旨,命“该管大臣务将所属人等用心教习,倘仍有不谙清语者,将该管大臣一并治罪。著通行晓谕知之。”

此旨一下,内大臣们俱都慌乱了起来,赶紧挑选满语娴熟者,到御前伺候。

此时是出巡在外,出行途中带来的侍卫本就人数有限;此时还要从中筛选,一时间能用的人便更少。这便叫内大臣们绞尽脑汁,甚至不惜破格提拔一些原本没资格在御前行走的侍卫,火线调到御前伺候。

没人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件小事,竟给了一个人,这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叫这个人终于可以堂而皇之,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这个人,便是和珅。

和珅十岁被挑入咸安宫官学,在咸安宫接受过最严格的官学教育,精通满、汉、蒙、藏四种语言,更通读四书五经。

他刚因家族的世职三等轻车都尉,而被授为三等侍卫。

这样的人,自是内大臣们恨不得挖地三尺给用到御前伺候的。

况且今年和珅二十二岁,最是年轻力壮之时。被内大臣们给火线提到御前,协助抬轿子伺候皇帝登山,自是得力。

再加上和珅相貌俊美,这般在肩舆之前抬轿子,皇帝自是留意。

皇帝因革退蓝翎侍卫清海之事,本就有心查验御前侍卫们的满语。皇帝这便特地与这个年轻的生面孔用满语说话,和珅对答如流,没有半点迟滞。

皇帝由此知晓和珅的家世,知道他祖上乃是功臣,以军功为家族赢得轻车都尉的世职;且他是英廉的孙女婿,这便不由得叫皇帝对这个年轻人格外注意。

皇帝有心考校,这便又问以学问事,但凡四书五经,和珅几乎倒背如流,任何一句皇帝故意的用典,他全都能听懂,并能接出下句来。

皇帝都是惊喜,哪里想到身边还隐藏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人!

连续多日的君臣相处,皇帝更知道了和珅原来曾经参加过科举考试,只可惜名落孙山。皇帝问和珅是否还记得当日所答的卷子,和珅竟背诵而出,一字不落。

皇帝不由赞叹道,“凭你这文章,当日本该中选。想来竟是阅卷的大臣耽误了你去。”

这一次东巡回京,皇帝便下旨将和珅挑补入“粘竿处”,从此正式成为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

三月十六日,亲蚕礼。

因皇贵妃、庆贵妃都在出巡的途中,京中遣妃代行,自是妃位之上的拣择人选。

皇太后离京前,已是与皇帝说下了,这个差事交给舒妃去。

舒妃原本就是妃位之上,排位最高者,既然皇贵妃和庆贵妃都不在,叫舒妃代为行礼是情理之中。

这一回舒妃代行亲蚕礼的意义却是重大:舒妃是永瑆养母,在皇上接连下旨呵斥过永珹、永璇之后,永瑆的处境便也跟着有些尴尬。而此时舒妃能够代行亲蚕礼,不由得叫永瑆的困境缓解了不少去。

舒妃行完亲蚕礼回到圆明园,一众留京的嫔妃都来行礼道贺。

永常在特地在舒妃面前含笑道,“这一番是皇太后力主由舒妃娘娘代行亲蚕礼……皇太后这会子虽然身在东巡途中,可是皇太后却时时都挂念着舒妃娘娘。”

舒妃忙站起身来,朝向东方:“妾身谢皇太后恩典。”

永常在在畔瞟着舒妃的神色,含笑道,“原本舒妃娘娘既是妃位之上排位最高的,按说皇贵妃和庆贵妃都不在京中,舒妃娘娘代行亲蚕礼是情理之中。”

“舒妃娘娘怕也奇怪,小妾为何说是皇太后‘力主’由舒妃娘娘行礼呢……”

舒妃笑笑,“哪有什么必定的清理啊?不过都是皇太后和皇上的恩典才是。”

永常在含笑垂首,“……小妾倒是听说,皇上原本没想命舒妃娘娘您来行礼呢。小妾也不知道缘故,不过是听皇上在皇太后面前,隐约提到过四阿哥和八阿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