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每回都不敢看了,扭过身去闭上眼。
婉兮便也笑,“瞧你,亏你还是蒙古八旗的格格,从小还不会走路就会骑马的……小十七这骑术也是你启蒙的,你怎么反倒还不敢看去了?”
颖妃睁开眼,心疼得还是眼圈儿有点红了,“我小时候骑的是小马呀!皇上可真狠心,叫小十七骑那么高的大马去!”
当晚在行营里,婉兮含笑将此事讲给皇帝。
皇帝也是笑,刮了婉兮鼻尖一记,“谁让你们都只看见了大马、小抓髻和脑瓜顶了?你们就没看见他那马缰绳,在爷的马p股上系着呢么?”
“爷身边多少侍卫?那么多人还护不住一个他得了,都不用当差了,全都革了职去!”
婉兮也是哑然失笑。
可不嘛,怪不得之前看那么些侍卫们个个儿在皇上御马周围小心翼翼地跟随着慢跑,婉兮之前还以为是众侍卫们小心护卫圣驾呢……
见婉兮笑了,皇帝便轻哼一声,“爷已经叫当地的蒙古王公去寻一匹合适的小马了。不过爷可不是惯着小十七,爷是为了侍卫们着想。爷怕侍卫们被累坏了。”
婉兮含笑点头,“那我得替侍卫们谢皇上体恤。”
皇帝轻啐一声,将婉兮扯进怀里来。
草原的夜晚,总觉时光是无比漫长的。银河低垂,“河水”如水银一般流淌得悠长缓慢。
可是这一回想,婉兮进宫都已经整整三十年了啊。
三十年,已是多少人的整整一生。
婉兮抱住皇帝的腰,“莲生的婚事,我终于亲历了一回,日后便是再嫁女儿,也不会再这么紧张去了。我倒是啊,开始憧憬将来小十五的婚事去了~~”
小十五这也虚龄十一岁了,这一二年便也该到了指婚的年岁了。怕是皇上就要为小十五定下未来的福晋人选去了。
一想到这个,婉兮心下既是兴奋、憧憬,却也有不少的紧张去呢。
终究这回是皇子大婚,且是从小就备受皇上眷顾的小十五……那一场大婚操持起来,必定是比小七这一场大婚更为操心劳力去的。
皇帝笑了,轻轻亲了婉兮额顶一记,“亏你还紧张,爷欢喜还来不及呢!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地长大了,成婚了,才觉着能放下这颗心去啊。”
“爷说得对,”婉兮在皇帝怀里欣慰地闭上眼睛,“他们说长大,忽然就长大了。我还没亲够,没抱够呢。便是小十七小吧,这一晃也虚龄五岁了,转过年去也快进学了……就都是大孩子了。”
“那我现在起就也得盼望着咱们的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们快快出世,我好替他们再带孩子去!”
皇帝大笑,“你啊!莲生才成婚,你就想着要替孩子们带孩子了……你还不想着怎么好好养养你自己的身子骨儿,嗯?”
婉兮摇头,“不要紧。替孩子们带孩子,才最是叫我高兴的,不觉着累~”
说到婚嫁之事,这年九月便又有一桩喜讯。
便在这个九月里,皇帝将永琪的女儿、胡博容所出的大格格绵钥,指婚给了阿拉善的和硕亲王——罗卜藏多尔济(简称罗王)的长子,旺沁班巴尔。
消息传来,婉兮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绵钥这孩子,今年也才不过七岁,这便已是定了人家儿了。
萝卜藏多尔济是和硕亲王,旺沁班巴尔是罗王的长子,将来怕是要承继和硕亲王之位的。如此说来,绵钥以庶出格格的身份,这门亲事倒也不委屈了。
况且罗王自己本身就是额驸,他儿子旺沁班巴尔再尚格格,足见皇上对他们家的重视。
绵钥那孩子这几年一直交由愉妃和鄂凝两个抚养着,婚事既定,也终可知道归处了。
在围场陪着婉兮过完了千秋令节,皇帝九月十五日回到避暑山庄。
永贵人等陪着皇太后留在避暑山庄的嫔妃,便都来给婉兮请安。
婉兮已是颇有些日子远着永贵人去了,永贵人自己也品出滋味来,自从两年前晋位为贵人之后,便也只靠着自己的手腕与顺嫔、兰贵人两个钮祜禄家的格格明争暗斗罢了,倒不敢再有事没事便来烦着婉兮去了。
可是今日永贵人请安之后,却迟迟不肯离开。待得顺嫔跟兰贵人走了,永贵人竟是在婉兮面前噗通跪倒。
婉兮忙道,“永贵人,你这是做什么?”
永贵人登时泪下,“妾身求皇贵妃娘娘救命……”
婉兮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圣驾才从木兰返回避暑山庄,这永贵人留在皇太后跟前,又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永贵人落泪道,“回皇贵妃娘娘,此事其实妾身也是无辜;不是妾身自己做错了事,是妾身宫里的太监……名叫张德的,他、他杀了人去!”
“妾身知道,皇上每年从木兰回来,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勾决今年的人犯。那张德自是死不足惜,可是妾身实在害怕,那张德会牵连了妾身去,再叫皇上以为是妾身指使的,那妾身就百口莫辩了!”
婉兮也是娥眉轻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细细道来。”
原是永贵人宫里太监张德,品级是个首领,在永贵人宫里管事儿。因为他有首领太监这个品级,故此寻常也能奉永贵人的命,出宫去看看永贵人的父母家人,又或者替永贵人在宫外置办些什么。
这几年永贵人的父亲四格都已是七旬的老人家,就算还担着总管内务府大臣的差事,寻常也不是再那么轻易就能帮衬上女儿去。永贵人也开始渐渐培植和依赖自己位下的官女子和太监。
这个张德是得用的,替永贵人办事也一向细心,永贵人非常信任他,这便也叫他渐渐生起了些骄傲之气来。
不当值的时候儿,这张德也有机会打着永贵人的名头出宫去,私下里也是结交些权贵的。
因永贵人的品级还低,这张德倒是攀不上什么太高的枝儿去,这便与一个宗室辅国公宁昇额有所结交了去。
宁昇额看的倒未必是永贵人,宁昇额在意的是永贵人的阿玛四格,以及皇太后的面子。
张德经常在宁昇额府里进出,便与宁昇额府里豢养的道士,名叫康福生的结识上了。
张德自恃是宫里的太监,一向在宁昇额府里进出,也都被人家“张公公”长,“张公公”短地奉承着,故此张德越发自视甚高。
康复正不过是宁昇额的公爷府内蓄养的一名道士,张德自是以为这康复正见了他也该打躬作揖才是。却没想到康福正却不将张德放在眼里,好几次甚至破口开骂。
张德由此怀恨在心,竟设下计谋,将康福正给谋害了。
永贵人落泪自辩,“张德是前年妾身晋位贵人之后,才到妾身宫里当差的;在那之前,他都不是妾身的奴才,他是皇太后宫里的奴才啊!”
婉兮敛眉,“别这样说了。叫人听起来像是你在埋怨皇太后似的。”
“明年就是皇太后的八十大寿,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皇太后任何的话,都会成为将来人家拿捏你的把柄去。”
永贵人咬住嘴唇,不敢继续说了。只是一双眼通红着,如何肯驯服了去。
她脖子晃了晃,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怒,抬眼极快地瞟了婉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