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就是承认后金汗国的合法性,大明皇帝要下诏书册封其汗国,册封黄台吉为可汗。
这一点上和大明皇帝封王,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封国和封王若是相同,那当年的燕王就白靖难了一次。
大明的底线是封王,而建奴的底线是封国。
第二个要求,大明的关宁锦铁骑,退出宁远、锦州、大凌河沿线,全面撤回关内,将辽东全数交给建奴主。
这一点上,黄立极一万个粗心大意,也断然不能签这样的和议,否则回到京师,他不用皇帝下诏书,自己就得找根绳,那样还痛快些,少挨点骂,说不定还能保住家人。
而第三个要求,就是要求在国书的抬头上,互相尊称,这是黄立极连报都不敢报的一件事,大明新帝的脾气不大好,这要是给报上去了,他估计永远留在沈阳更好一些。
“最近黄台吉好像为了朝鲜之事闹得很不愉快,我们能不能在这件事上做一些文章?”吴孟明抬头问道,他在磨刀。
黄立极没有完成皇命,未能完成议和大任,他吴孟明同样没有完成杀了范文程的大事,倒是和代善打了一架,休息了两三日才算是完全好了。
不过那代善已经十余日了,依旧未曾出过贝勒府,前几天听说还呕血了,比吴孟明还要惨。
吴孟明占了年轻的便宜,身体好得快,代善占了年纪大的便宜,经验丰富。双方都没讨到好处,但又不得不做。
上个月,黄台吉遣使者去朝鲜,指挥朝鲜王绫阳君,要求打开边市,互市米谷笔墨纸砚等物,但是绫阳君婉拒了黄台吉的要求,并且要求黄台吉立刻归还义州。
天启七年初,黄台吉伐朝鲜,占了义州之后,和朝鲜签订了议和的文书,约为兄弟之国,这义州,就已经说了要归还,但是黄台吉占了一年了,一丁点归还的意思都没有。
黄台吉为了这事和朝臣们大吵了一架,他要伐无信之国,结果诸贝勒以大雪封山无法进兵为由劝阻,想让黄台吉找个使节斥责一下了事。
黄台吉不满,甩袖离朝,大政殿上闹得很难看。
这件事吴孟明知道,并且写成了文书,送到了京师,上达天听,让万岁悉闻此事。
黄立极扶手思考了很久才摇头说道:“若是能够趁着绫阳君和黄台吉闹矛盾,推进和谈,某是十分乐意的,但是这义州在建奴之手,如何利用?只要义州在建奴手中,黄台吉进可攻退可守,朝鲜始终被钳制动弹不得。”
“那若是义州在毛总兵手中呢?”
吴孟明突然停下了磨刀的手说道:“十月的时候,宫里的王大珰亲自去了趟皮岛,王大珰可是在汉阳见过了绫阳君,总觉得王大珰此行,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押运粮草,去皮岛送尚方宝剑那么简单。”
“哦?”黄立极停下了收拾行囊的手,有些犹豫的说道:“倘若是义州在我大明手中,议和之事,建奴主定然不敢如此开血盆大口,万岁的目的是稳住建奴,大明有喘息之机。”
“收回去的拳头,打出去的时候才是最疼的。”
黄立极深知万岁的目的,收回去拳头,攥紧了,再全力出击,才会打人更疼。
成化年间扫庭犁穴,可不是一蹴而就,成化皇帝说扫庭犁穴就扫干净了,那也是筹备了三年之久。
眼下建奴有两个咽喉,第一个咽喉就是广宁,丢了广宁,建奴就没有了沟通蒙兀的渠道,丢了广宁,蒙兀诸部,就会再次以成为大明的狗而荣幸,丢了广宁,整个辽东半岛,都在大明的掌中,随时可以泛海乘舟登岛。
第二个咽喉就是义州,倘若义州在大明,不,哪怕是义州在朝鲜手中,毛文龙随时可以从义州出击,直逼镇江、沈阳,那么建奴总不能顾头不顾腚,动弹不得。
义州是鸭绿江的出海口,但凡是占了义州六城,那大明随时都可以从义州前往镇江等地,建奴就不得不四处救火,好不容易稳定了些的辽东局势,又将变得破朔迷离。
广宁,是黄立极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那是大明蠢货王化贞驻扎城外,葬送了十四万大明精锐,丢掉的地方,想要夺回来,难上加难。
但是义州不同。
但凡是拿下义州,那么建奴在和谈之事上,就得退上一大步。
“你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黄立极满脸惊喜的问道。
吴孟明是大明锦衣卫的千户,和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的私交甚好,若是有什么隐秘的消息,定然是吴孟明先于他知道。
“我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但是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尤其是绫阳君居然敢遣回金国使者,严词要回义州,拒绝黄台吉的互市要求,最主要的是,朝鲜现在正在改元。”吴孟明说了几条他知道的消息。
“果然,那就再等等,不着急回京,再等等,看看黄台吉会不会换个说法。”黄立极不断的点头说道。
他属于明公阵营,过去对毛文龙是不太在意,但是到了辽东,才知道那义州如此重要。
其实他们都是汉人,在辽东得到的消息虽然是一手,但是依旧有很大很大的局限性,黄台吉为什么要在大政殿上议出兵朝鲜,为何面对诸贝勒的畏战,要甩袖而去?
因为黄台吉得到的消息,毛文龙和朝鲜花郎军正在朝着义州而去,他们的目标就是义州!
“宪斗!朕在大政殿上说的还不明白吗?!此时不出兵驰援义州,义州易主!如何南下!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货!眼下大雪封山就不去了吗?畏苦畏寒,不能征战!”黄台吉十分愤怒的叫喊着。
义州丢了,他接下来两年的活动,都将受到严重的限制!
但是建奴主们给他的理由是太冷了,等明年开春再去,尤其是代善和吴孟明舞戟,称病未曾上朝,那些建奴主们,一个个胆子都肥了数分!
“不知大汗相当一辈子的可汗,还是想当皇帝?”范文程忽然低头问道。
嗯?
“朕……”黄台吉没说完,他这一个称孤道寡的朕字,足以表明其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