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结束了。
前所未有之完美,甚至可以说空前绝后了。
结束之后,国君再一次安步当车走回王宫。
来的时候,国君步履沉重,内心阴沉,群臣步履轻盈,内心快意。
回去的时候,国君龙行虎步,得意洋洋。群臣步履艰涩,表情凝重,甚至内心的震撼开始发酵。
诸多臣子,完全称得上是心乱如麻。
而内心最最复杂的,无过于太子宁翼了。
今天他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
宁政大放异彩,可以说完全是踩在他的头顶上位。
他的太子之位,就在今天有了一点点松动。
虽然他的权势依旧稳固,但是名望却受到了巨大损失。
太子最最需要的是什么?
就是名望了!
天意最可怖。
今天这一幕很快会传遍天下,接下来就会传出天意在宁政,而不在宁翼。
返回国都之后。
宁政甚至都没有跟着国君进入王宫,而是直接去了天越提督府,压根都没有时间庆祝胜利。
他真不是装腔作势。
为了这祭天大典,他已经荒废了三天公务了,不知道耽搁了多少事情。
接下来几天时间,他大概是不用睡觉了,时时刻刻都要拼命了!
…
太子宁翼进入了宰相祝弘主的书房。
气氛有些沉闷。
两个人仿佛在无声地交流。
宁翼心中有无限地抱怨。
凭什么?
父王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当年姜离覆灭的时候,他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为了讨好祝氏家族,休掉了自己的原配妻子,把祝氏扶正为王后。
为了求祝氏在炎京救他,低声下气地哀求祝弘主。
当年你这些不堪之事难道都忘了吗?
现在你又神气什么?
当然,这些话太子都没有说出口,只是从表情上宣泄出来。
祝弘主只是温和地望着太子宁翼。
他知道太子的来意,想要通过炎京方面向宁元宪施压。
太子宁翼登基为王,可不仅仅是祝氏的意志,甚至也是大炎帝国的意志。
皇帝希望下面的诸侯王国继位者都是文人之君,而不是武人之君。
说一句更加现实的话,皇帝希望下一任越王是可控的。
甚至某种程度上,祝弘主更像是大炎帝国的代言人,正是姜离的覆灭,才导致祝氏成为越国文臣之绝对领袖。
姜离覆灭,对整个天下的影响都无比巨大。
“还不到时候!”宰相祝弘主道:“就算是陛下,现在也没有易储之意,天下之人都是善忘的。今天这一幕确实非常震撼,这个时候你要做的是淡化这种影响,最多两个月所有人就会将它淡忘了。”
太子宁翼道:“可是宁政却声名鹊起,以后所有人提到他的时候,都会认为是天命所归。”
祝弘主道:“名誉这种东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你作为太子,千万不要在宁政风头真劲的时候而在名誉上去打压他,这样会降低格调。接下来你要做两件事情,第一件是就是南瓯国之战!所谓祭天大典都是虚的,如果演砸了,用来作为攻击的权柄当然好用,因为这本来就是务虚的。但演得再完美那也是虚的,只有南瓯国之战才是实的。这一战,越国只能赢不能输。如果赢了,你要夺走最大的胜利国实。因为这是倾国之战,带来的名誉远超过祭天大典的十倍。”
太子很聪明,立刻明白了祝弘主言外之意。
“祖父您的意思是,让我在必要的时候,赶赴南瓯国坐镇!”
宁翼和祝弘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只是过继到王后祝氏膝下的。
就算他是王后所生,那也应该喊的是外祖父。
祝弘主道:“对,当确保大战即将胜利的时候,你去坐镇,收获胜利果实。”
太子宁翼道:“可是,他对我已经充满成见,南瓯国战场即将胜利的时候,他大概不会让我去坐享这个成果。”
祝弘主道:“如果局面发展到非你去不可呢?你要是不去,甚至会影响战局胜负呢?”
太子宁翼道:“祖父您的意思是南宫傲?”
祝弘主点了点头。
如今南瓯国战场有两个人坐镇,大将军祝霖,公主宁萝,而一旦镇北侯南宫傲去了,声势也完全不亚于祝霖的。
祝霖不用说,当然是太子的铁杆。
可是南宫傲谁也不靠,他算是国君的人,此人也是靠清洗宁元武嫡系的时候上位的。
祝弘主道:“陛下虽然任性,但还是能够以大局为重的。一旦到了关键时刻,祝霖和南宫傲同时发声,为了战局他一定会妥协的。”
宁翼道:“对南宫傲,我也多番暗示,但他丝毫不为所动。”
这是当然了,因为南宫傲已经爬到头了。
枢密院头把交椅永远是卞逍的,南宫傲没有指望,晋升公爵也没有指望。
从某种程度上,南宫傲也已经位极人臣了,顶多是把太子少保变成太子太保,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当然不愿意站队。
不管是太子拉拢,还是三王子拉拢,他都只当做没有看见一般。
当然了,宁政就更不放在他眼里了。
祝弘主道:“南宫傲关键时刻,会开口的。”
这话一出,太子不由得一颤,心中充满了莫大的惊喜。
祝弘主这样说,就是代表着他有绝对的把握。
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祝氏已经掌握了南宫傲?!
“第二件事,不能让宁政再强大下去了,准确说不能让沈浪再继续强大下去了。”
太子宁翼道:“祖父,可不可以动用天涯海阁直接抓捕沈浪?”
祝弘主摇了摇头:“不可以。”
任何组织都有价钱。
只不过有些组织的价钱实在太高了,就如同你花一百万可以买到一个普通学校的研究生学位,但是剑桥、牛津绝对不会你的一百万,一千万美元可以考虑一下。
区区一个沈浪,还不值当天涯海阁动手,丢不起这人。
太子宁翼道:“那浮屠山呢?最近沈浪做的事情,已经有些挑衅他们的底线了。”
祝弘主道:“浮屠山的势力范围不在越国,沈浪做的事情只是挑衅他们的底线,却还没有越过他们的底线。”
那难道就任由沈浪这么为所欲为下去吗?
祝弘主一笑,喝了一杯茶。
“打击沈浪的事情,你们不是已经做了吗?”
太子宁翼点了点头。
“但我们只是断绝他涅槃军的根而已,这还不够。”
祝弘主道:“军方是宁岐的地盘,有些事情上你可以去找宁岐谈,至少在打击沈浪和宁政一事上,你们是有共同目标的。”
…
太子宁翼当然不会主动去和三王子宁岐见面。
但是卓昭颜和薛雪见面了。
卓昭颜表面上是太子的外室,实际上背后是隐元会,甚至算是宁寒公主的人。
当然了,宁寒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这一点。
卓昭颜肯定代表不了天涯海阁,顶多只是宁寒公主的一个掮客而已。
而薛雪,不但是燕难飞的嫡弟子,薛彻的女儿,还是三王子宁岐的二夫人。
而且,她的背后还若隐若现站着浮屠山。
否则当时陷害剑王妻子的蛊毒燕难飞无处弄到手。
这两个女人的见面,可谓是谁也瞧不起谁,却又互相恭维对方。
“太子府,卓昭颜见过薛妹妹。”
“天越都督府薛雪,见过卓姐姐。”
然后,两个人陷入了寂静。
足足好一会儿后,卓昭颜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三千多低能儿,一人一半。”
她们口中的低能儿当然是空白零血脉者,也就是沈浪的第二批涅槃军。
沈浪称之为零血脉者,这是一种中性的称呼。而她们口口声声低能儿,充满了鄙夷和贬低之意。
薛雪道:“这不公平,因为抢到这批低能儿之后,如何改变他们的血脉变成王牌军团,依旧要靠我们和浮屠山的关系。所以应该三王子得三分之一,太子殿下得三分之一。”
卓昭颜道:“浮屠山可有改造这批人血脉之法吗?就算有,他们愿意交出来给你吗?”
薛雪道:“这就不劳费心了。”
卓昭颜道:“再说,就算你们得到了改造这些低能儿血脉的法子,又会给我们吗?你们有浮屠山,我们有天涯海阁,这件事情上倒是不必求你们的。”
薛雪道:“沈浪麾下的黑镜司和天道会派出大量精锐护送着三千低能儿,而且路线极其隐秘,想要侦测他们的行踪,依靠是我薛氏和黑水台。”
卓昭颜冷笑道:“涅槃军说是沈浪和宁政的,但归根结底是陛下的。侦查到他们的下落又如何?黑水台能够把消息透露给你们,难道还能出动高手抢人吗?届时是南海剑派的人动手,还是黑水台的人动手?”
薛雪沉默。
不管黑水台还是南海剑派,都是国君的嫡系。
有些底线他们至少现在是不敢逾越的。
卓昭颜道:“敢动手劫走沈浪第二批涅槃军种子的只有隐元会。”
隐元会势力大,而且和国君已经开始翻脸,他们确实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这样,三千多个低能儿,劫到手之后,我们一人一半!”
薛雪沉默片刻,点头道:“可以,一人一半!”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算是太子和三王子的第一次联手吧。
…
时间飞快而过,又是十来天时间过去了。
沈浪卖出去的黄金龙血功效已经渐渐褪去了。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自己上当了。
当然了,一开始好些人还以为是自己碰女人导致的。
因为那玩意药力太强了,就算宁政喝下去之后,还找妻子好几次。
更何况这些纨绔子弟?
根本就忍不住好吧。
但是总有一些人真的忍住了,没有碰女人,但黄金龙血的功效还是不断下降。
互相秘密交流之后,所有人完全确定上当了。
一时间,这群人彻底愤怒了。
好你个沈浪,不但侮辱我们的尊严,还羞辱我们的智商,还欺骗我们的金钱?
岂有此理?
可是这群人一开始只敢在心中痛骂,不敢打上门去。
因为一旦公开岂不是自投罗网?
太子和三王子可是说过的,任何给沈浪送钱的人都要遭到封杀。
所以只能吃哑巴亏,在心中诅咒沈浪。
不过就在昨日。
太子府和三王子府都放出风声来。
对于给沈浪送钱之人,都既往不咎。今后如何,看各自表现。
这下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是怂恿所有上当者是沈浪家里闹事啊。
于是这上千名纨绔子弟呼朋唤友,集结了几千人真的打上门去了。
“还钱,还钱,还钱!”
几千人将宁政的长平侯爵府包围得水泄不通。
当然了,所有人都知道这笔钱沈浪没有拿半个金币,全部上交给国君做军费了,甚至还倒贴了一笔钱。
但这些人是纨绔子弟,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
而且,整个越国大半权贵家族都在这里了。
难道国君还能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不成?
法不责众啊!
这群人也不敢冲入长平侯爵府,只敢在外面高呼。
并且把状告到平安和万年县衙,又告到了天越中都督府。
这个糊涂官司当然是打不清楚的。
这群纨绔子弟有的是时间,每天都围堵在长平侯爵府之外。
而且骂得越来越难听。
“沈浪你生儿子没py啊。”
“沈浪你骗我们的钱,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沈浪你缺钱的话,为啥不让你家女人去卖呢?却要来骗我们的钱?”
面对这些谩骂和围攻,沈浪还没有生气,结果国君先发怒了,直接就要下令禁军驱逐。
因为这笔钱他才是最终的受益者,沈浪只不过是代君受过。
不过牵涉得实在太广了,骗了这么多家族的钱,国君内心也稍稍有些愧疚,最多也只能是驱逐而已,总不能抓人。
结果沈浪拒绝了国君的好意。
这件事情他要自己解决。
………
“哇哇哇……”
沈浪的宝贝女儿在大哭。
她超级超级乖的,几乎从来不哭的。
因为外面实在太吵了,让小宝宝都没法睡觉了。
一开始这群纨绔子弟还小心翼翼地骂,后来发现国君没有反应,沈浪也没有反应,顿时觉得沈浪肯定是心虚了。
他骗了我们那么多钱,肯定心虚啊。
我们这些人已经代表了大半的越国权贵,沈浪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和我们所有人为敌。
所以这群人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大声。
靠自己骂还不行,毕竟人数太少,而且一个个娇贵得很,加上黄金龙血的功效已经褪去了,他们又重新变成废渣了,没有力气骂了。
于是,就雇地痞流氓来骂。
这群地痞流氓本来不大敢的,但是纨绔子弟们给钱太大方了,而且这是和这群权贵攀交情的好机会。
甚至,这次有太子和三王子撑腰。
所以有些大胆的流氓收钱后,带着面罩来为这些纨绔子弟骂人。
见到沈浪依旧没有反应,这群人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地痞流氓加入。
最后,整个长平侯爵府外整整围了千人。
日夜不停地叫骂,怎么难听怎么来。
这才吵得沈宓小宝宝无法入睡,受到了惊吓。
到后面,这群人胆大包天到朝长平侯爵府内泼粪。
一时间,整个侯爵府臭气冲天!
沈浪抱着沈宓小宝宝轻轻地哄着。
“宝宝不要怕,不要怕!”
宝宝哭得太凶了,以至于有些抽搐。
冰儿接了过去,让宝宝吃着才渐渐安静下来。
“姑爷,去调兵吧!”冰儿愤怒道。
沈浪道:“快了,快了。”
宁政殿下那边的事情快要办完了。
城卫军大集训快要结束了。
所有事情的顺序一定要弄清楚。
对于宁政来说,彻底将两万城卫军掌握在手中才是重中之重。
只有掌握了城卫军,才可以对国都的地痞流氓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