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站在门口哈哈笑着,他从巴伦娣眼中除了看到意外还有莫名的喜悦,这神色上次看到还是他从巴尔干回来。
巴伦娣似乎想要让自己显得矜持而又镇定些,不过当她稳稳的绕过桌子后,脚下的步伐却明显加快了,而不等她走出几步,亚历山大已经大步迎着她走去,在巴伦娣的又一声低呼中,亚历山大已经把她紧紧抱住,接着干脆整个人都横着抱了起来。
“谢尔,看好门。”亚历山大头也不回的对站在门口的侍卫官说,当听到身后房门关闭的声音时,他看着巴伦娣的目光已经变的满是意味“我觉得你现在看上去有些冷。”
“是有些冷,”感觉着亚历山大身上依旧带着的寒气,巴伦娣说着有些冷,可脸色却显得红红的“那么你就快点让我热起来吧。”
看着巴伦娣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亚历山大不禁一笑。
谢尔站在门外神色木然的盯着空洞洞的走廊,穹室的门很厚也很严实,所以不用担心会传出来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过让谢尔奇怪的是回到蒙蒂纳之后,乌利乌却忽然一下子没了踪影。
这时候的乌利乌正在距城堡不远的镇子街边一栋颇为幽静的房子二楼。
看着对面脸上浮现着一丝痴迷般盯着桌上一副草图的达·芬奇,乌利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这是奇迹。”最终,打破了沉寂的达·芬奇终于抬起头,用满是诧异的目光看着摩尔人“这是一副非常完整的人体解剖的图片,可以清晰的看到内脏,骨头,甚至是每一处肉体纹理的方向,告诉我这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你能想象对于一个痴迷塑造真实的人来说,这样一副图片可以避免多少因为谬误而造成的失败吗?”
乌利乌笑眯眯的看着激动的达·芬奇,他之前倒是知道这个图片应该能让这位大师欣喜若狂,可是达·芬奇那过于激动的情绪还是让乌利乌感到有些好笑。
不过从帕维亚医学院得到的这些解剖图片不但的确令达·芬奇颇为兴奋,而且也让这位大师对于亚历山大的另一个建议多少产生了些兴趣。
“伯爵决定要在比萨建立新的大学吗?”达·芬奇有些好奇的问“要知道真正的艺术并非是依靠学习就能掌握的,能够窥视其中真相的人都是天才,平庸的人注定一生都要被阻止在艺术殿堂之外。”
听着达·芬奇充满自负的话,乌利乌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厚实的嘴唇。
说起来乌利乌对所谓伟大的艺术和艺术家的态度也就那样,虽然也曾经在米兰看到过这位大师的杰作,可在他看来未必就比大维齐尔老爷当初私藏的那些下流春画更好看。
可是老爷似乎对这位大师很看重,而且对于帕西奥利修士和佐罗阿斯特罗以及与与达·芬奇一起来到蒙蒂纳的那一群人都兴趣不小。
所以他不得不投其所好的为达·芬奇带来这些显然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同时利用自己与他之前的关系为老爷说项。
“老爷对艺术的确很痴迷,不过佛罗伦萨大学的艺术气氛已经足够浓郁,所以他更希望在比萨大学里建立起全新的学科,这才是我在邀请您的原因,而且我相信您也一定会感兴趣的。”
“全新的学科?”达·芬奇脸上浮起一丝诧异,随即他又慢慢摇摇头“不要轻易说什么新的学科,要知道迄今为止由上帝创造的所有知识几乎已经完全被人们所掌握了,今后人们唯一能在学术领域做的也不过是在这些已经近乎完善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就如同这幅解剖图一样,它能够帮助我更深入的掌握人体的结构,但这并不意味着从这幅图片上就能够发现什么以前完全没有认识的东西,或许对于治病能有些好处,不过也只是这样罢了,譬如在蒙蒂纳我的确看到了很多让我觉得新奇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还不足以撑起全新学科这个词汇过于庞大的意义,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要面临的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东西,而现在看来全新这个词已经很难再出现了。”
达·芬奇说着微微摇了摇头,神态间露出惋惜的样子,似乎在为这个知识的末世时代的来临感到唏嘘和无奈。
乌利乌看着达·芬奇微微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位大师的如此感慨,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比萨帕威亚大学会建立新的专业学科很不为然,这就让乌利乌有些觉得难受了。
乌利乌知道亚历山大在蒙蒂纳是不会呆很久的,关于罗马正在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他已经通过种种渠道有所了解,而且按照凯撒派来的人的说法,教皇的寿辰庆典就要在月底举行,这就意味着亚历山大能留在蒙蒂纳的时间少得可怜。
这也是为什么亚历山大没有亲自来见达·芬奇的原因,与其在发出邀请后却又因为要赶赴罗马匆匆不告而别显得冷淡,不如从一开始就由乌利乌出面来说服这些才华横溢却往往又都傲慢得目中无人的天才们。
如果说卢德维科的管家吉奥孔德因为是艺术家们的“礼物派发人”才受到人们的重视,那么乌利乌则是因为深受亚历山大信任,以至在有些地方可以做为他的代理人而得到人们的重视。
没有人会因为他是个摩尔人而敌视他,更不会以为他是亚历山大名义上的仆人而轻视他,御前官,宫廷总管,还有就是蒙蒂纳伯爵身边最亲信的人,这才是乌利乌在旁人心目中的形象,所以亚历山大并不担心乌利乌出面会让一些人认为是受到了轻视和侮辱。
只是达·芬奇的态度让乌利乌感到有些无奈,这让他觉得或许应该让这位骄傲的大师与那个叫吉娜·布列吉特的奇怪女人见上一面,或许那样才会真正刺激这位虽然有着惊人天赋,可也有着太多自负的天才。
至于说用这件事去打扰老爷,乌利乌只是想想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乌利乌可以想象在这几天里大概是轻易见不到老爷的影子了,正因为这样他才很聪明的没有和谢尔一样跟在老爷后面寸步不离。
毕竟作为整个“贡布雷家族”的总管,他还要在比萨,佛罗伦萨,蒙蒂纳,如果有可能将来还有瓦拉几亚之间穿针引线,所以对于老爷和任何女人过于亲热的那些细节,至少名义上知道的越少越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老爷的女人们中间混得开。
至于谢尔,想想那个看上去还算精明的巴尔干人,乌利乌只想说:“还嫩了点”。
“你准备把帕威亚大学搬到比萨?”
躺在靠近地炉的熊皮毯子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巴伦娣望着亚历山大问着。
当听亚历山大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巴伦娣是很不满意的,尽管她也知道一所大学需要的费用惊人,而现在她又恰好缺钱,可作为一个有着较之很多男人都更长远眼光的她,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所高等学府在未来的重要。
“比萨要比蒙蒂纳更合适,而且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实在太多了,我觉得你完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不是为了一所大学分心。”
“什么更重要的事?”巴伦娣一下子来了兴趣,她觉得或许只有用向亚历山大不停的展示自己作为妻子的作用,才能让亚历山大更加依赖她。
“为我即将得到的冠冕生一个继承人,最好就是现在。”亚历山大玩味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