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暴雨哗哗下来整整一夜,雨势渐渐弱了,黎明的阳光破开阴云在窗户上,海大福站在二楼的纸窗前,神情疲惫看着逐渐热闹的街道。
车辕声、扰攘的人声踩过反射一片金色的积水,作为汴梁最底层的百姓,忙忙碌碌的一天开始了。而他看似坐镇东厂运筹帷幄,剧中调度,颇为威风,其实也是劳费精气神的伙,与宫内曹震淳相合计的消息后,不仅是真假提督的问题,而是东厂的不稳固,以及太后那个女人的不安分。
都是让他操心不已的。
明媚温暖的金色从东边铺洒过来,大雨终于在这个早晨收住,过了一阵,他从窗户看到楼下有熟悉的是身影走进衙门来到里面,遇着的人,纷纷热情的与他打过招呼,这人便是受了海大福之邀的燕青。
走在下方的身影抬头朝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站在窗前的宦官,四目对视,海大福便是冲对方点点头,随后抽身离开窗台回到书桌后面。
过了一阵,外面楼梯又是一阵响动,门扇被推开,一名近侍领着燕青走了进来,待近侍离开关上门,海大福抬了抬手:“随便找把椅子坐吧,你也是这里的老人了,回东厂就不要那么拘束。”
“那小乙便莽撞了。”屋中的青年也是爽快,就在侧旁坐下拱手:“…凌晨时,在街上碰到了郑彪,见他在镇乱…唉,这个小乙不该提的,还是请教海公公让小乙过来可有要事?”
“没什么不该提的。”海大福摆了摆手,旁边站立的心腹随从已经倒好茶水端了上来,他滑着茶盖拂过滚烫的水面,“家事丢人而已…小乙也不是外人,曹少卿和雨化恬二人素来不合,今日有此事发生,咱家早有预料,好在他二人心里也知轻重,不敢把事闹大,否则就真不好收场。”
他拿着茶盖停了一下,忽然笑道:“咱家给你说这个干嘛……”
“不碍事,东厂与小乙乃是有一段香火情分,就算如今不在衙门里谋职,但东厂若有事需要小乙的,定当全力以赴。”燕青放下茶盏,起身抱拳,俊朗的脸严肃起来。
“当年梁山多有匪类,但亦有真好汉。”
海大福端起茶盏举起来,敬对方。燕青也立刻奉茶回敬,朝那书桌后的身影道:“海公公莫要夸赞。”随后饮了一口茶水,“但说无妨。”
瓷碗轻轻放下桌面,海大福含笑的望着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如此甚好,那咱家就说了。”
………
天光蔓延,越过山岭,外出庄子的农户扛着出头下到了田里,骡牛行走在山道上,村里的院落,成群的鸡鸭被赶了出去,自由散漫的在啄着土里的虫子。
庄子中最大的一座宅院,便是这庄的主人,为人母后的凤仪早起吩咐完了家中事后,见自家男人抱着孩子去了侧院,脸上有些阴沉。
过了不久,她不放心的还是跟了上去。另一边,抱着襁褓的石宝此刻已经在厢房里,与人说起了话。
“…督主,草民昨日不敢当面确认,还请赎罪,自是我听闻千岁不是在汴梁修建通天塔吗…怎的突然出现这庄子上,而且还这身行头…”
石宝的对面,声音嘶哑的传来:“不知者不怪,本督来你庄子上也是为了取前些日子小晨子过来托付你夫妻二人保管的东西,等上汤隆被接过来后,可能还要在这里耽搁几日。”
手指在襁褓轻轻动了动,往日的疯人石宝,如今已是为人父了,性情沉淀下来,多了许多成熟。
话间,他笑了笑:“…什么耽搁不耽搁的,若是当初没有督主为我夫妻二人洗白名声,还赐给这处庄子,我与凤妹恐怕还四处奔波躲避,哪有今天这好日子过。”
屋外有脚步声在走动,旋即,门上响了两声,石宝打开门见是自己妻子,忙的让开道,女子进来朝榻前的身影福了一礼,“民女见过千岁,孩子该换洗了,便是过来寻石宝的。”
说着,她伸手抱过孩子,顺带瞪了石宝一眼,嘴唇轻轻挪动,像是在说什么话,随后便抱着襁褓告辞:“千岁慢聊,民女就先下去了。”
门关上。
石宝不好意思挠了下头发:“妇人就是这样,还请督主莫怪。”
敞开的窗户外,有光照进来,白发缓缓随着站起的身影从肩上垂落,戴着面具的白宁放下药碗,走到了床榻的另一边,望着明媚的阳光,阴柔白皙的脸颊像是在绽放光芒。
“本督名声不好,你妻子担心孩子待房里有危险,这很正常。本督自然不会去责怪一个母亲的。”
原本有些紧张微皱的眉在石宝额上舒展开,心里便是放下一块石头,起身抱拳:“石宝谢过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