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退一步,对萧战陪笑:“小爷您请,小爷您慢着点儿爬。”
于林等四个先生互使个眼色暗笑,都在想,忠毅侯府外墙多个洞,他自己难道不知道?
但没有说,退后一步,对萧战一哈腰:“小爷您请。”萧战手脚并用爬进去。挖洞的小子拉着马,对着角门就走。于林等问他:“你往哪里去?”
小子振振有词:“不让小王爷进,并没有说不让我们进不是吗?我们还是角门里进。”
于林等好笑:“好小子,你倒明白。”
“让小的挖洞,不过是陪小爷玩罢了。”小子嘻嘻说完,和于林等人还是角门里进来。他们在袁家有住的地方,这就两个往马棚里送马,两个往内宅里取萧战在这里的衣裳,预备给他更换,于林等人去加福院子里,先生们就位,以备小王爷和福姑娘随时请教。
萧战在这个时候,在二门外面与袁训遇上。
岳父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帘中,萧战都没有想到看他是生气还是恼怒,小王爷嘴巴一撇,眼圈不能控制的红起来,叫一声岳父,蓄满了泪水。
见到小女婿这个模样,刚才就教训孩子们不要为难萧战,出来见到萧战满面温和笑容的袁训心头更软,把萧战拨到自己手臂下面,揽住他的小肩头,半带取笑半带疼爱:“男孩子不哭,没出息。”
这个让萧战一直又敬又畏的长辈,在今天算是萧战最无助最虚弱的时候,柔声带足安慰,萧战鼻子一酸,泪水流了下来,哼哼叽叽嗯上一声。
小衣袖甩甩,上面水珠和泥渍流下来。
袁训闻一闻,责怪地道:“刚才那么大雨,你还乱跑不成?想是急着回来见加福,那也不要淋雨才是。明儿病了可怎么好?”
萧战是个很会抓住机会的孩子,平时就是,这会儿他算正在虚弱中,本能上就更是。依着岳父撒娇:“是表弟不让我进门,泼我一身地上的水。”
那水是元皓用个寻常玩耍的大贝壳,从地上现舀的雨水,萧战也看在眼中。
脑袋上,温热的大手抚了抚,萧战更把没沾上雨水的那一半身子,贴着岳父紧紧的,袁训微笑:“跟我来换一换吧,这又酸又有泥味儿,你可不能进内宅薰我的加福。”
他话中的意思,萧战跟他去书房换。萧战中了头彩似的喜欢,一迭连声道:“好好,岳父带我去。”
翁婿两个人相视一笑,萧战内心的忧愁一扫而光,跟着袁训往书房里去。
小子们打来热水,萧战洗出来,他的衣服还没有送来,光着屁股不好看,袁训取自己的一件外衣给他披着。
萧战钻进去,一看自己乐得不行。长袖子乱舞,衣长到脚下还拖着,身上有岳父残留在衣上的温度,萧战有了一个想法,恢复活泼的他在在榻上乱蹦:“岳父,我让表弟伤到,岳父背我进去。”
书案后整理公文的袁训失笑:“我把你这个小子打一顿才好。”从懂事起就看岳父脸色的萧战一看,岳父今天心情好,岳父让自己爹弹劾,让皇上骂了,心情居然还好?但萧战没有细想,他正琢磨出来,是个可以得寸进尺的日子。
他的爹弹劾亲家,小女婿就更想亲近岳父,岳父全无生气的模样,萧战抖着身子更要求:“岳父,我光着脚不能回去。”
袁训真的过来,他也想安慰下孩子。由他刚才的眼泪,看出战哥儿心中实在担心。坐到榻边,萧战乐哈哈地扑到他身上,见外面好生的不巧,他的小子们内宅里接出衣裳给他送到这里。
“不穿,我穿岳父的衣裳。”萧战大叫。
袁训拍拍他屁股:“你给我老实些,裤子穿上,鞋子也穿上。我的衣裳还给你穿着。”
萧战搂着他的头颈不松手,就在他背上穿好下衣和鞋子,袁训说话算数,背着他往内宅里来送。
萧战又一次红了眼睛。
岳父宽阔的后背,好似安宁的码头。而萧战好似一叶经过动荡的小舟,在这个后背上,就像回到港湾。
“岳父,”萧战含糊的道:“我向着你,不向着我爹。”
袁训笑容加深,但是纠正他:“这我可不能答应,你是你爹的儿子,你要向着他。”
“好吧,”萧战无奈。过上一会儿,袁训分明听到他自言自语:“为什么我是岳父陪着长大的孩子,我要向着不陪我的爹?”袁训忍住笑,在萧战屁股上又拍一记。
萧战在他背上蹭蹭。
……
“大人的事情,世子爷和二公子不要多问。以我冷眼看来,小王爷对侯爷是真有感情,虽然梁山王又和侯爷过不去,但世子爷和二公子要对小王爷不改变才是。”
范先生缓缓说着,执瑜执璞认真听着。萧元皓垂着胖脑袋走进来,把个沮丧的脸儿亮给表哥们看看,重新垂下去。
“你怎么了,元皓,你不开心了?”元皓喜欢表哥,执瑜执璞也很喜欢他。
元皓嘟着嘴儿,小手指对着:“舅舅说我不应该撵战表哥,可战表哥的父亲,对舅舅不好啊。”元皓可难过了:“舅舅凶元皓,元皓很不高兴。”
这跟范先生刚才说的话不谋而合,执瑜把表弟抱在手上,晃晃他,在元皓有些开心地时候,同他眨眼睛:“爹爹说的没有错,元皓最懂事,战表哥的父亲不好,战表哥很好,战表哥还给元皓捉好些萤火虫玩,现在还在你的床上,是不是?”
萧元皓为舅舅打抱不平的小心思,顿时换成玩的心思。把个胖脑袋点着,欢快地道:“是啊,”小胖手往外面一指,小孩子忘性上来:“表哥抱我去找战表哥玩,让他给元皓捉大青蛙。”
执瑜执璞就抱着他出来。
“战哥儿,战哥儿,”
袁训背着萧战,刚才他送韩正经等进来,知道孩子们在母亲房里,把萧战就送到这里。
寻常总和萧战别扭的香姐儿奔出来,加福奔出来,让姨丈说过,又让安老太太扳着手指说过的韩正经和常巧秀也奔出来,笑靥如花的小脸儿,欢迎的语声,看得萧战开始哈哈。
把一个长袖子在袁训肩头摇动:“加福看我,像不像老妖怪?”
“岳父,放我下来。”
萧战一落地,把一双长袖子一甩,往里就走,衣服太长,险些就是一个跟斗。小王爷有办法,隔袖把衣襟拎在双手里,路也不好好走,往前一蹦:“哈哈,看我快看我。”
“通,通,通”,他僵尸似的跳进房中,今天孩子们对他不同,香姐儿也学,把个双手一提,和加福跟在萧战后面跳进房中,韩正经也学,常巧秀也学,安老太太含笑看着,见孩子们围着桌几作一圈玩着,她向袁夫人笑道:“有这个孩子在,才是欢乐呢。他平时不见伤心模样,真的他伤了心,我也要跟着难过。”
袁夫人说是,在袁夫人的心里,萧战对加福的情意,才像当年自己和丈夫的情意。你情我愿,从没有勉强发出,也没有强迫接受。一切自然的如水往低处流,花在风中开。
萧战没有受到两家父亲的互相指责影响,袁夫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抬手,招儿子到面前。从没有过问儿子政事的袁夫人,还是很相信儿子,所以笑容满面:“你姐丈好不好?”
袁训给母亲意味深长的笑容:“母亲只管放心,姐丈好着呢。”
“那亲家王爷呢?他好不好?”
袁训忍俊不禁的一笑,给母亲看上一看,随后收起笑容,轻声道:“他好得不能再好。”
知子莫若母,袁夫人在丈夫去世以后,才知道有了身子。和丈夫遗留的这点骨血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富贵里,也有母子相依为命,从没有断过联系之感。
儿子全不担忧,当母亲的亦能身受。袁夫人轻轻一笑,说着这也罢了,和袁训再来看孩子们在房子里:“通、通、通。”
萧战今天一呼百应,他蹦在前面神气第一。不时回头看看小古怪,看看加福,看看腿软没蹦几下就要摔,不用丫头扶,自己爬起来跟着蹦的韩正经和生的好的那孩子常巧秀,小王爷深刻的认识到,这里的人个个都对我好。
祖父让我不来,怎么可能呢?祖父你想错了,明儿战哥儿回去告诉你,这里也是战哥儿的家呢。
不管是总拌嘴的小古怪,还是青梅竹马的加福,又或者不懂事体的韩正经和常巧秀,让萧战都有浓浓的亲人之感。
他正在喜欢,“战哥儿,”执瑜执璞和萧元皓过来。对着房中这一排蹦跳的人,元皓亮了眼睛,从表哥手上下来,冲过来排到萧战前面:“元皓带头,跟着元皓,”
小胖手一拎,跟个胖老鼠成精似的姿势,通,通,通,也跳了出来。
执瑜执璞大笑着也加进来,一个在元皓后面,在萧战的前面,另一个在萧战的后面。你一言我一语对萧战说着话。
“战哥儿,下午来打拳吗?”
萧战乐颠颠儿,他从舅哥们身上也得安慰,他大方地把香姐儿也算进去:“也带上小古怪,小古怪,拿出你在广缘寺佛塔上学我的聪明,”
香姐儿打断他:“胡说,你一直学我的哟。”
“孩子们,大包子出来了,”宝珠笑盈盈带着丫头,捧着食盒过来。欢呼声中,孩子们围过来,闻着香气,萧元皓小胖手乱张时,香姐儿笑着提议:“先给战哥儿一个吧,”
萧战鼻子一翘,又骄傲又蛮横的神色,这是他一惯的招牌面容:“好吧,小古怪,你让着我,我也让着你,你先吃。”
香姐儿对他吐舌头:“哎哎哎……”
“哎哎哎……”萧战还了一个,孩子们拍手大笑,一起做起鬼脸儿来:“哎哎哎……”
……
夜晚来临,繁星出来。萧战和加福坐在竹垫上面看星星,各有一只小手握在一起。
白天的话难免说上一说。
萧战闷闷:“加福,以后咱们当上大元帅,可不学我爹。”加福抿抿唇,却是附合:“就是嘛。”
“我爹真没劲儿,自己个儿打输了,是自己个儿的没本事。以后咱们,跟他不一样。”萧战小脸儿又黑沉下来。
出了这件事情,舅哥反而对他更好。小古怪也大方的愿意把新开的花,由萧战先掐。吃饭的时候,长辈们把最好吃的菜挟给自己。战哥儿就对父亲的意见更大。
年纪小小,家传的早有壮志。萧战不费力气就挑出父亲的错,同时告诫自己和加福:“我们要比他长进。”
加福不用问,是向着爹爹的,这就答应下来。但也没有忘记祖父,同
萧战商议:“你别只看着爹爹生不生气,还有祖父呢,看过王爷的奏章,祖父只怕在生爹爹的气,怎么办,战哥儿,明天我还能去看祖父祖母和婆婆吗?”
隔一天看一次祖父,但表面上是背着袁训,袁训也装不知道。孩子们在母亲面前告一声儿,也就名正言顺出来。
但今天出了两道奏章,一个报喜,一个报王爷再次的恼怒。加福小面庞上有丝忧愁:“祖父祖母和婆婆要不疼福姐儿了吧?”
“才不会!母亲最疼福姐儿,祖父祖母最疼福姐儿。就只有一件事,”萧战斩钉截铁的说完,再次缩起小肩头:“岳父比以前还要好呢,可我知道,他在生气,他很生气。”
加福眨巴眼睛:“没有啊,我就没发现爹爹生气呢。”
“下午岳父有客人,我偷着跟过去,见到他送客人出来,在书房院门上很生气的样子,还说,梁山王岂有此理,”萧战愁眉不展。
加福也就担心上来:“真的吗?那爹爹是怕咱们知道,对着咱们,他没这样不是。”
“加福,看来明天我们只能这样出门儿,再这样的回来,千万别让岳父知道我把你带出去,免得他气上添气,你说好不好?”萧战对着加福说一小通话。
加福眉眼儿一亮:“这样出门儿啊,”她格格笑了:“我是头一回呢。”
第二天早饭后,马车往角门出去,萧战和加福却在外墙内的墙根底下。
小手臂一展,把狗洞正式介绍出来:“看,这是我准备的退路!”
“战哥儿,你最聪明。”加福总是捧场的。
萧战紧紧腰带:“加福,我是大狗,我先钻,你跟在我后面,前面有什么,全是我挡着。”一猫身子进去。
“我是小狗,后面有什么,我挡着。”加福笑得露出小虎牙,这太好玩儿了,蜜汁里长大的福姑娘,平生头一回钻狗洞,这真新鲜。
于林在外面接着,送两个孩子上马,簇拥着回到梁山王府。
“小王爷小王妃回来了,”
老王在外书房,先出来,见到两个孩子手扯着手过来,男的粗黑壮实,女的嫣然如花。
梁山老王笑眯了眼,蹲下身子一左一右的抱起来:“我的加福,你回家里来了。”
加福认真的问他:“祖父,你生气了吗?”
老王乐呵呵:“见到福姐儿,祖父怎么会生气?”把孩子送进去交给老王妃和王妃,重回到书房里时,小子问他:“老王爷,您这就不生气了?难道弹劾忠毅侯的折子不写了不成?”
“这是什么话,怎么不写?”老王翻翻眼:“见到小王妃,我就不生气。见不到,我还继续生气。”
书房里,几个得力的先生一起动笔,不时互相商议着:“这一个算忠毅侯的罪状吧?”
“用词再严厉些。”
老王各处看上一看,间中出来打发小子们出门儿:“小王妃回来了,采买最好的果子来,最好的菜来。”
回房去,依然不妨碍他准备东西,好跟袁训在京里大战一场。
------题外话------
累了,下午要睡一大觉缓解一下。
么么哒,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