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礼大事上不糊涂,否则在广州的时候,柏贵也不会把所有重要的秘密任务都交给他。
富礼马上表态:“放心吧,现在你把老子当狗都成,指哪里咬哪里。”
“哈哈,富兄说笑了。诶,迎接咱的人可真不少。”
说着船就停靠到了新安码头,这是老码头,靠近县城的码头,跟赤湾的条件比不太好,因此最近一年多稍显萧条,但这时候极为热闹。
富礼哼道:“少说风凉话了,没准是等着砍你的头的。”
都是一群乡勇,包括陈家乡勇在内,附近大族的乡勇都来了。
朱敬伦可不怕他们砍自己的头,大步跳上了码头上的石板地面,对着远处栅栏后的乡勇们就喊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报国的拳拳之心,真是让朱敬伦感佩至深!”
口号喊的山响,频频朝着乡民抱拳,脸上一脸笑容,可脚步就是不往前迈一步。
富礼说这些人要砍朱敬伦的头,可不仅仅是一句玩笑,民粹吗,根本就不从理智出发,根本就不会管朱敬伦跟洋人打交道,起到了保土安民的作用,他们只看到朱敬伦让洋人在新安做生意,还让洋人掌管新安厘局,看到越来越多的洋船进出赤湾港,他们就觉得朱敬伦在卖国。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可这样想的人大有人在,谁敢保证码头这里的乡勇中没有几个这样的人,万一他们冒出来,抓住朱敬伦,山呼几声,喊几句口号,已经失去理智的老百姓就是当场把朱敬伦砍了都不是没可能,现在这些乡勇其实根本就没有组织,没有组织就没有纪律。
所以朱敬伦大声秉明身份,堆起一脸的笑意,秉明身份是为了赶紧把管事的引出来,一脸笑意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让对方一时不好下手。
果然自己喊过一刻钟之后,就有一队乡勇远远的从新安县城那边跑过来,带头的正是署理县令陈芝廷。
陈芝廷其实也满脑子乱麻,他做官之前只是一个举人,没有任何的执政经验,当县丞也不过一年多点,县令更是才刚刚署理,面对群情汹涌的地方势力,他完全不知道应对,加上本身也是乡绅,依然没有转换为官僚集团,还从乡绅的角度出发,所以才会闹出联名给柏贵施压的事情来,但凡他有点做官的脑子,都不会得罪柏贵这样的大员,那会毁了他的前程。
现在乡绅们都动员起来了,各村各寨都在组织乡勇,农闲时期的老百姓本就没事儿做,乐的跟在大户后面,还能混顿饱饭,所以所有的村寨都动了起来,光是新安一县,就有数万的青壮,这哪是他能管的过来的,一开始他还打算组织各村各寨的乡勇把守各个要道,可很快聚集在一起的乡勇,自己就闹起来了,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有打架的,短短几天打残了十几个人,还死了两个,这么下去,没等洋人来割地,内战就要爆发了。
因此陈芝廷也是无比的想念朱敬伦,希望朱敬伦能够回来,他知道朱敬伦要回来,但是不知道是今天,两天前富礼拿着柏贵的信件,说是要去香山县接朱敬伦回来,昨天他还在码头上等了一天,也没见动静,听说朱敬伦是去新会调查去了,哪想今天就回来了,他刚刚还忙着调节几个打官司的乡绅呢。
带着陈家子弟清出了一条路,迎到了朱敬伦面前,互相打过招呼,在陈家子弟的保护之下,朱敬伦才敢大大方方的走向新安城,但他脸上丝毫都没有露出怯意,始终带着笑容,频频向各个乡勇拱手。
回到县衙,跟两个昨天械斗的两个地方乡绅见过面,各打了三十大板,打死人的出丧葬费,另一家不许纠缠不休,然后让两家各自先回各村,没有命令不得进城。
之后又听陈芝廷向他汇报了一个小时的详细情况,朱敬伦这才得以歇一会。
他背靠在椅子上,浑身都不想动,每一个细胞都在畅快的舒展,这是因为激动,体内分泌了太多的肾上腺激素所致,机械体提醒过朱敬伦,要不要抑制,朱敬伦没有抑制,因为他确实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此时真想大声欢呼:
人民动员起来了!
下一步就是把动员起来的人民,组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