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喧哗之中,钱五爷与柳白壶相携来到中央景台左旁的第六个景台之上,中央景台外加周围的八个景台均是皇家和其他皇族王亲的位置,剩余百官权贵只有旁边十余个景台可坐,相应的则拥挤了许多。而钱五爷虽是晚到,却似乎很受欢迎,一路上所遇众人均是向钱五爷行李作揖,甚至有人扑通一声给钱五爷跪了下去,叩头不已。钱五爷脸上和蔼,却基本不予理会,至多也便是拱手谦虚几句,便向前走去。而那身边的柳白壶却不同,端的是长袖善舞、玲珑剔透之极,但凡遇见之人,这鬼师爷舌尖顺溜,一句话之间便能将对方捧得乐呵呵大笑不已,来来回回之间,竟然如同他便是钱五爷的师爷一般。那马夫和少年紧跟着二人,路上不免也受了些乱飞的赞誉,弄的那白面少年脸上红红的不知所云。待得到了景台之上,却见这景台大半是空着的,与旁边景台之上拥挤的态势颇为不同。台上摆了一桌酒,钱五爷也不客气,大剌剌地便坐在了那桌酒席之前,而那柳白壶竟然也不离不弃,一屁股便也跟着落座。
钱五爷没好气地道:“鬼师爷,您兴许是走错地方了吧,此处景台是隆湖商号买断了的,只赠予隆湖商号的贵客同台。看来是老夫健忘了,却不记得何时请过鬼师爷您啊。”说着便向身后看去。那景台之上本已有数人,这时看见钱五爷目光扫来,均是一拱手,站起身来。那柳白壶听闻此言,却不丝毫示弱,道:“五爷看来是贵人多忘事啊,风雨楼这几年产业虽然做得没有隆湖商号那么大,却也还有些家底。五爷,这么和您说吧,隆湖钱庄的三成股份,云山坊的七成产业,还有骐山社的马匹草料供给,全是湖广商会接了,或许云山坊等对于隆湖商号而言只是马前卒,顺便赚到湖广商会的茶马货运才是首要。而您却应该没料到,翠云楼早已垄断了湖广商会的大部分商号,或者说得直些便是,湖广商会便是风雨楼的分号了……”钱五爷闻言大吃一惊,他心知隆湖商号与湖广商会搭上关系原有其他意图,但柳白壶所言“打通西南商道”确是其中主因,此事原本也进行得隐秘,却不料风雨楼麾下的产业翠云楼居然已将湖广商会侵蚀至此,且此时还被柳白壶说得如此轻易,一时间便不由得腰板僵硬,脸上也有些失神。
却听那柳白壶依然不依不饶道:“因此啊,风雨楼便和隆湖商号是一家人了,五爷您便是小子的大爷,小子便是您的侄儿,大爷与侄儿同坐,这才算是其乐融融嘛,何况了,户部的沈大人也要前来,他可是最爱听我的戏了,怎么舍得赶我走呢?”钱五爷的生意与户部多有来往,如今户部沈淮虽然是侍郎,但却比那昏聩的户部尚书黄问古要管事得多,因此钱五爷的席上便请了沈淮沈侍郎来此,却不料被这柳白壶横插了一杆子。
这时钱五爷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白面少年,却见那白面少年神色平静,虽然入场之时颇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土气,但此时已然是沉默伫立,看不出喜怒了。这时在桌上的一边自酌自饮一边咀嚼着西域水晶葡萄的柳白壶忽然眼神飘飘,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白面少年,只听得他道:“哟……五爷畜养得好生标志的童子啊,方才一见,咱家便觉得不凡,可是五爷正牌的侄儿?嗯,我看相貌不像,啊,难不成五爷竟然喜好娈……”他似乎忽然想到了啥,忽然住了口,又塞了一颗葡萄入口,打哈哈道:“五爷那是何等人物!咱家却是想歪了,赎罪赎罪。”说着给钱五爷的杯子满上了酒,举杯便来敬钱五爷。
钱五爷心中还在盘算着方才的生意,心知自己此后定不能小视了这个戏子,却见柳白壶敬过酒来,于是只能举杯示意。正在此时,却听闻中央景台之下,几声隆隆炮声响起,众人这时举头望向场中,却见场中的士兵早已撤出了场,白石广场已然空了,看来便应该是斗场了。
一通炮鸣之后,场上四方忽然隆隆鼓声想起,伴着鼓点,场上忽然跑入了八个浑身兽皮的舞者,只见那八个舞者上身,手上拿了长矛,均是涂了鲜艳油彩,他们跳的舞蹈扭动已极,却是西域昆仑奴的战舞。其时四海交通已开,但中原人能看到昆仑奴舞蹈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们毛发茂盛,男子女子皆是身材高大轮廓立体,且均擅长舞蹈,就是肤色黝黑,不符合中原审美标准,便多把昆仑奴视为奴隶,不与中原人相互婚配。此时景台上众人看得这些昆仑奴舞蹈,均觉得与中土舞蹈相比太过奔放,于是嘘声渐起,还夹杂着不少喝骂。
这时只听的一声号角声起,鼓声一整,似乎变做了军鼓节奏。这时场边忽然一道石门打开,门中涌出了十数头壮牛,这些牛俱是双目血红,看见昆仑奴身上的大红油彩,便发了疯般的向那些昆仑奴冲去。那些昆仑奴虽然训练有素,但似乎也没想到是如此多的疯牛,闪避了几下,便被疯牛冲散。亏得他们手上握有长矛,才能抵抗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