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对李信来说真就是晴天霹雳,辅兵几乎全军覆没,物资都是小事,关键是这数千人都是他由三卫一手带出来的。如今说没就没了,这让他如何能不震惊与难过。但随即也有人提出,让他不必过于忧心,蒙古人并不是嗜杀成性,他们掠夺人口无非是为了增加劳动力。所以,那些被掳走的辅兵绝大多数应当没有性命之虞。
这个道理李信认可,但还有一点让他忧虑无比,那就是田复珍和新乐郡主,田复珍是读书人,乃正途进士出身,而像他这种性格耿介的文人更是注重名节,万一有个想不开,自尽殉节也不是没可能。
而新乐郡主就更棘手了,经过一系列的突击补习之后,李信明白了这个时代女人看重贞洁到了何等变态的程度。陆九给他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江南有一大户人家小姐,只因于临街的小楼上开窗时见到一醉酒男子解手,便不堪受辱于当夜自尽身亡。更有甚者,还有节烈妇人因手臂被陌生男子触碰,而断然挥刀斩断那已经不洁的手臂。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郡主一个女儿之身,落入鞑子之手,即便是平安归来,恐怕这名声也已经毁到不能再毁了吧!李信只觉得头大如斗,在详细询问了牛蛋,辅兵于何处遇袭,鞑兵几何,去往何方的各种讯息之后,他下了决定,出居庸关去营救他们,时间越短,他们平安得救的可能性,就更增进一分。
三卫军的数千士卒虽然连日行军又激战一夜,但是在听说辅兵被袭,绝大多数人被掳走,而这其中竟然还有田镇抚,和新乐公主。田镇抚就不必说了,新乐公主那是什么身份?那是大将军由皇帝指婚的妻子,这种奇耻大辱岂能忍下刻?而大将军的耻辱也将是三卫军的耻辱!
骤然间激战后疲惫虚脱的情绪一扫而空,代而继之的是义愤填膺的愤怒。
“杀鞑子!给杀鞑子”
军心可用,李信时分满意,战场来不及打扫,三卫军战死的忠魂也不及收敛,他相信朝廷会处理好这些的,虽然朝廷,但是对为朝廷捐躯的将士们,还是足够优渥的。
而孔有德这厮已经累的虚脱过去,李信命人将这货抬上了马,招安一事只有他知道,若是留给朝廷被一刀砍了脑袋在所难免,将他一并带上也算仁至义尽,至于其部下残兵,多是流民啸聚而成,想来朝廷也自会有妥善的处置。
就在将走未走之时,传旨的太监忽然来了,离着老远便尖着嗓子喊道:“李将军在哪,那位是李将军,万岁有旨旨……”
所谓的万岁有旨其实就是一道口谕,李信只好跪倒耐着性子听他鹦鹉学舌,说罢,那太监立即换上一副笑模样,“李将军还请随咱家进城,万岁等着见您呢!”
李信歉然将三卫军面临的窘况一一复述,请他代为进呈皇帝,时间急迫,战机稍纵即逝,不及进宫面圣,请皇帝恕罪!
那太监当即就变了脸,还没见过如此给脸不要脸的人,皇帝召见,你却要去救那些劳什子不相干的人等,难道万岁还不如那些丘八行伍不成吗?
那传旨太监还想板着脸训斥几句,他不知礼法,谁知李信作揖之后便扬长而去,不多时功夫,整支大军渐渐开动,竟一路往北去了。气的那传旨太监直想骂娘……当然,骂娘是没有用的,进谗言却是刀刀见血的利器。
……
大明天子朱由检在文华殿召见了宣大总督洪承畴,他虽然一天一夜未好好休息,但骤然变化的战局,忽悲忽喜之间,已经让他顾不得倦意,城下击退流贼的喜悦几乎是瞬间就被蒙古鞑子破关的噩耗所取代。
而这一结果正印证了洪承畴此前种种,在他看来是推脱的借口和理由。朱由检当即便明白,自己至少在蒙古犯边这件事上错怪了洪承畴,虽然对他的迟缓出兵仍有芥蒂,但总算是平息了怒气,这次私下召见便是想抚慰一下这位能战,敢战的疆臣,毕竟现如今的大明朝廷向洪承畴这样能文能武,有出将入相之才的人不多了。
随即朱由检又就蒙古鞑子破关一事请教洪承畴,事到如今可还有什么不救的措施,洪承畴沉思半晌,才缓缓问了朱由检一个问题。
“圣上可曾听过去岁冬日,边墙设卡拦阻晋商北上贩运货物之事?”
听到他问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朱由检顿时便有几分不悦,但仍旧耐着性子,此事他还真有些印象,听几位阁臣说过几句,但大明以农为本,工商乃是末节便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洪承畴怎么又提起来了呢?
洪承畴见皇帝没反映,便自顾自又道:“去岁三卫总兵曾提出来,晋商贩运的物资十有都流入了满清鞑子之手,而满清鞑子便是用这些物资武装八旗军,然后再侵犯我大明,因此断言,凡是往边墙外贩运物资均属通敌!”
朱由检听洪承畴提起李信来,想到他抗旨而去,心中又增添了几分不悦,但对这话却是认同的,细想想还颇有几分道理。
“可商人逐利,有十倍之利便敢冒杀头的危险,于是李信便以武力强行没收执意北上晋商的货物,然后全部充公,以资军用!”
听到这里,朱由检才恍然,原来李信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就练就一支铁军,其财源究竟是来自何处,竟是来自这些毫无礼义廉耻的商人们,于是大呼痛快,赞李信做的好。
朱由检突然明白过来,看着洪承畴,他转了如此大一个弯子来描述此事,肯定有他的目的,而这目的他自问已经猜了个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