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文起的上中两策,刘国能沉默不语,他能感觉到,在这位能人的心目中,恐怕自己执意北上伐明当就是下策了。但是,如今大军已经如箭在弦上,岂能容他半路松劲,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是能打也得打,不能打还得打。
刘文起满怀期待的等候着闯王刘国能的下文,却迟迟不见他有回应,情知自己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说起来他现在也是死心塌地跟着刘国能,若不是闯军攻城,今年秋天便会因为杀妻一案而被秋后处斩了。这刘国能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他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便稀里糊涂的封为天人。
而这刘文起肚子里也的确有点干货,既然阴差阳错再世为人,便决定一心一意的辅佐刘国能,万一造反成功,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功臣当一当,也未可知。但是,他也能清楚的感知,明王朝气数尚存,当不会如此灭亡,只有立足根本,打一场拖延战,慢慢的将明朝这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东西耗死才是上上之策。
奈何刘国能急功近利,似乎已经被眼前虚妄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恰逢吴山击败晋王参军,太原府西北的几个州县卫所望风而降,时至此时,整个山西行省除了北边的大同府,以及南边的潞安府,几乎已经尽在闯军之手。
刘文起见刘国能还在沉默,便起身匍跪余地,以头叩地,声色俱悲。
“闯王三思,文起所言句句肺腑,正值左良玉糟了瘟疫,新败南逃,能征善战者如洪孙之辈又都远在京师,若是现在以优势兵力南下,必当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关中、蜀中当尽为我闯军所有。”
眼见刘文起如此激动,刘国能再不能装作不闻不问,赶忙起身将之扶起,长叹一声。
“先生不知孤的困难啊!给先生交个实底,所谓十万大军不过都是临时由流民拼凑的乌合之众,打顺风仗可以,若是失了士气,一夜之间就可以土崩瓦解。大军南渡,难就难在如何向他们交代啊……”
刘文起焉能不知流贼的所谓几十万大军都是些什么货色。
“壮士断腕便当如此,岂能瞻前顾后?”
声疾色催,刘国能面上闪过一抹尴尬,这等于是说他在婆婆妈妈,但是他随即又苦笑,事实的确如此。
“不若由过天星兄弟入河南,兵进川陕!”
“闯王切莫如此!”
刘文起重新坐定在椅子上的屁股又重新弹了起来,连忙摆手阻止。
“此事焉能假手于人?”
现在山西闯军之中,成份也极是复杂,是由三股势力纠合到一起所组成。其中最强大的一股便是刘国能,其次便是北上的黑煞神,但是代州一战后不知所踪,所以现在只剩下两股。那最后一股则是一直在山西南部徘徊的过天星,此人与刘国能的关系也一直是若即若离,若是由他先占了关中蜀地,难免不另生枝节。
“这,这……”
刘国能还是不甘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朱明早就不得民心,否则,先生所教之口号一打出来,焉能有如云百姓附和?”王侯将相这句话是年前吴山投靠之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正是有了他的启发,在加上年后在军事上取得的一系列的胜利,使他才逐渐有了取朱明而代之的心思。
“闯王当真决意伐明?”
刘国能重重点头,刘文起一拍大腿,“也罢!若是北上伐明便不能在意一城一池得失,若代州仍久攻不破,此战必然又将无功而返。我闯军当绕开它,直杀紫荆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此言一出如拨云见日,刘国能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之神色,“既然先生认为北上可行,不如孤亲自领兵,以壮大军士气,如何?”
“不可,闯王需当坐镇太原,若有变故,才可从容应对!”
听到反对,就像在意料之中一样,刘国能也不坚持,而是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就依先生,孤坐镇太原!”
……
“甚?说甚?左总兵兵败?”
贺人龙嗓门大的惊人,但声音里却一丝忧虑都没有,反倒是充满了欣喜之意。
“是,据说左总兵大营遭了瘟疫,被流贼打散了,现在已经过了黄河,应是往开封去了。”
“哈……”
堂中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贺人龙的这一声则显得极为突兀,许是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心神。
“杨相,姓左的不听调遣,如今惨败是咎由自取,不如,不如……”
杨嗣昌一抬手,示意贺人龙不必继续说下去,此人一撅腚,他就能猜出此人要拉什么屎。左良玉固然是咎由自取,但收拾他却不能由自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