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即无玉牒自证身份,又无他人能证明你确为宗室。”赵昺沉吟片刻道,“如今你口出不敬之言,又有冒充宗室之嫌,只能将你先行圈禁在府,严加看管,待太后归京后再做计较!”
“谢陛下,那我们每日的用度还是由官家供给吗?”赵孟启磕了个头,仰着脑袋问道。
“呵呵,你真是不知死啊!”赵昺被气乐了,冷笑地道,“家财暂且封存,日常用度从中支取。”
“陛下,家中几十口人,还有五匹马,三只狗,七八只鸟,如何够了,还请陛下开恩……”赵孟启却不肯,喋喋不休地还想说,却被镇殿武士拖了下去。
“姚、魏两位尚书,失察、失律,又或有犯上之言,臣以为理当尽快查实,再做惩处!”邓光荐再次进言道。
“准奏,暂将两人禁足府中待罪,由御史台讯问,尽快查明情况!”赵昺点点头道。
“谢陛下隆恩,罪臣遵谕!”姚良臣和魏天中两人相视苦笑,跪拜谢恩,随后被侍卫押下大殿。
两人出得大殿不禁仰天长叹,今天之事可谓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千算万算谋划多时竟然被小皇帝几句话翻了盘。而那赵孟启也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知其贪婪好财,以为其为了富贵也会竭力配合,可没算道他如此不堪,懦弱至此。小皇帝只问了几句话,竟然吓得连自己所说的犯上之语都原封不动的招了出来,这真是害人害己。
赵昺也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可思议,赵孟启应知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得到认可,不仅前去迎驾,还要死不死的出列自报家门请安。而自己自然要问上一问,可其显然没有准备,竟然当众说了‘实话’,那么自己自然要追根底。而他没想到赵孟启竟然蠢笨到,把有人准备让其当皇帝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更是扯出姚良臣和魏天中,连外援都给抖搂出来了,以致连个为他求情的人都没有。
不过赵昺转而释然,一个稍微正常点儿的人都不愿给人当傀儡,更何况是为皇帝。而像赵孟启这种没见过世面,又贪小便宜的蠢货却是最好控制。陈宜中等人既然要当权臣,自然喜欢这样的皇帝,却没料到这人笨的到处说实话,将他们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不过他知道只要姚、魏两人咬定没有说,自己也拿他没办法,而赵孟启也只能被当做弃子,成了君臣斗争的牺牲品。
中间多了这么个插曲虽然有些扫兴,但很快便被美食和歌舞所遮掩,人们看到的只是君臣和谐、上下一团和气,却不知宫中刚刚发生了巨变,两位重臣已成待罪之身。赵昺想到此心中已是兴趣寥寥,可也要故作欢颜,与众臣谈笑唱和,而这席间又不知有多少人怀着同样的心思,却以一张假面应和……
赵昺归京之后,依然实施五日一朝的琼州旧例,同时诏令准备祭太庙行告庙之礼,重修四季坛;命司天监前往绍兴陵区勘选吉地,为景炎帝迁葬做准备;另外出重金悬赏寻找仙缘类谱、宗藩庆系录和仙缘积庆图,有贡献者赏金万贯,封地千户。又以文天祥提举编修《三祖下第八世仙源类谱》及宗藩类谱。而议和之事,则等到太后归京之后再议,并待众宰执齐聚再商国事。
这几件事情看似与朝政无关,但是对于赵昺来说却有着极大的意义。皇帝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祭祀天地和太庙,他继位之后由于战事紧急都未能做,不告知天地、祖宗,就是有缺;而为前帝建陵那是继任者当仁不让的责任,说明得位于正统;而修谱更是大事,那是高贵血统的记录。总之都是为了证明自己血统纯正,继任的合理、合法性。
这其中当然又以修谱最为重要。宋代皇族谱牒皆以宋太祖、太宗和魏悼王为三大本支祖,再以世代为单位不断进行续修,谱牒计分五种:玉牒、属籍、仙源类谱、宗藩庆系录和仙源积庆图。
仙源类谱的主要内容为记录宋皇室宗族男女成员的支脉、婚姻、官爵迁转、功罪是非以及生死年月。对每一位有官爵的男性宗族成员的任职经历都有较为详明真实的记录,只因个人经历的差异记载详略不同。除了因祖荫和自身考绩得到转迁外,朝廷的郊祀大礼及皇帝登基即位等都有转迁机会;无官者只记生卒年月日;夭折者仅书不及名。对于女性宗室成员的记录,则相当简略,只附于属籍,不书其名,不书其官,已婚者只书某适某人。
宗藩庆系录,主要内容是“辨谱系之所自出,序其子孙而列其名位品秩。”它以记载宗室成员的世系传承关系为主要内容,同时简要地记载子孙后代的名位品秩。与仙源类谱最大不同在于,它只书男性宗族成员最终官至某位,有官无官照录,十分简略,同时不书女性宗族成员。简言之,仙源类谱重“官爵迁叙”,宗藩庆系录重“辨谱系”。
至迟从北宋仁宗时起,宋代皇族谱牒的定期修纂制度已逐渐形成,徽宗时已相当完备。宋代制度,宗正寺及下辖的玉牒所负责修纂各种皇族谱牒,宗正寺置卿、少卿、丞、主簿等属官,由右丞相任提举编修官。皇族谱牒对于确定皇族宗亲具有权威价值,因此格外受到历代帝王的重视。并规定,仙源类谱每十年一修纂呈进,宗藩庆系录一年一修纂呈进,但事实上并没有严格执行。
劫经靖康之变,北宋时期所修皇族谱牒已然无存,宋室南渡后,朝廷下令由宗正寺组织人员重修。仙源类谱在南宋时期仅成书三次:即绍兴二十七年三月,右丞相沈该提举编修的《三祖下上五世仙源类谱》;淳熙五年十月,右丞相史浩提举编修的《三祖下第六世仙源类谱》和嘉定六年闰九月右丞相史弥远提举编修的《三祖下第七世仙源类谱》。
但在元军攻下临安后,宗正谱牒皆运至大都秘书监,南宗正寺的则毁于泉州血夜,赵昺首下泉州后未曾寻获。而每次修谱后,一般都会抄录多份,分发与众支保存,他觉得有可能还有宗谱躲过浩劫存留下来。一来可以补充不足。二来随着临安收复,诸多宗亲上门,可基本上为了避祸都将证明身份的碟谱和玉牒遗弃,成了空口无凭,因而难以确认其宗室身份。
其实这些事情早在赵昺到达芜湖时,与文天祥商议如何对付陈宜中等人的阴谋时定下的三个对策:迎太后进京、为景炎帝修建皇陵、重修碟谱,以此来正名。向天下表明自己才是皇室正统,继承皇位理所当然,不容质疑。而别只看这似是形式,其实有时后形式却可以转化为实质,载入碟谱也从形式就确定了他的地位,换句话说就是得到了‘认证’。
正可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悬赏诏令发布的数日后,便有人称自己手中持有一份碟谱,要献于陛下。谱牒失而复得,众臣都以为这是吉兆,表明大宋复兴在即,理应行‘进书仪’。赵昺想了想,吉兆不吉兆的,起码也是件好事,正式些也省的有人说三道四,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