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元月正旦日,赵侯将会诸侯于黄池,再建华夏秩序,邀我随他去参加……”
十二月上旬,赵国虢城,韩氏领地,大雪连绵降下,几乎将黄河冰封,银装素裹的韩氏府邸内,韩虎将一封精心包装的请帖递给段规,问道:“子矩怎么看?”
“打着尊王攘夷的名号击退夫差,赵侯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如今再破齐国,诸夏里最后的反对者也没了,赵侯已经大霸诸侯,现在差的,只是一个名分,此番黄池之会,肯定是想效仿齐桓、晋文之事,而周王两年前就已经派公卿致胙,这次也必然会成全赵侯……这天下,只怕又要多一位霸主了。”
韩虎有些不快地说道:“这我自然知道,我要问的是,赵侯专程邀请我同去,是何用意?”
段规连忙道:“主君现在名义上是赵国之臣,位列上卿,此次本应该是诸侯会盟,却让主君同去。本来只需要一份诏书,却特地发了请帖……”
他细细思索后脸色一变,连忙下拜道:“但凡大的盟会,势必会涉及到疆域分割、诸侯存继,恭贺主君,想必是赵侯要兑现当年代晋时‘必使韩氏列为诸侯’的诺言了!”
“当真?”
韩虎一时间也莫名地激动了起来,距离赵国取代晋国已经过去快四年了,他之前对赵无恤的怨气也淡了不少——赵侯既然能大败秦、郑,威逼天子,横扫吴、齐,那灭掉小小韩氏,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赵无恤终究没有对韩虎动手,只是让他僻居在河外伊洛之地,给予他赵国最高的爵位,最独立自主的地位。
但在韩虎内心深处,对向赵无恤称臣,依然有一些别扭。两人本来说年少好友,又是结义兄弟,更结成了儿女亲家,理应相匹才对。
所以四年来韩虎极少觐见赵侯,避免碰面时的尴尬。
而且这河外、伊洛之地虽然地盘不小,但实在太过荒芜偏僻了,许多地方都是山地,道路曲折,比如去一趟上洛,比去邺城还麻烦,而且这里的咽喉桃林塞、函谷关还被赵军驻守,监视着韩氏的一举一动。
更让韩虎不忿的是,之前说好要归还给他的韩氏领民,至今迟迟未给,所以他治下连二十万人都不到。
人穷地疲,若是就这么憋屈在山里,韩氏基本没什么出路了,向周室扩张是不可能的,赵侯也不会允许,旁边的秦国楚国又打不过,韩虎也不想再给赵无恤当马前卒。
如今突然峰回路转,赵无恤在击败齐国后,终于想起他来了,韩虎不免有些患得患失,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赵侯信中可曾提到此事,或者暗示?”
韩虎重新抖了抖信封,失望地说道:“并无……”
“即便赵侯没有明说,但主君还是应该以臣下的口气回信,并亲自去邺城觐见,表示愿意陪伴赵侯前往黄池会盟……”
韩虎叹了口气:“当真要如此么?”
段规很严肃:“必须如此。”
虽然韩氏现在偏安一隅,但段规很清楚,这种情形必然不能持久,因为河外距离赵国的河东实在是太近了,若是哪一天赵无恤觉得韩虎碍眼,轻轻一抹,便能将韩氏从地图上抹去……
既然赵国不能与之争强,那便只能顺从屈服,但若是可能,还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对,如今天下板荡,好比当年周公东征,正是韩氏伺机求得一处地盘安身的机会。
段规笃定地说道:“齐国既然已经被攻破,即便能保留社稷,也会被分割开来,若是赵侯愿意兑现诺言,让韩氏也列为诸侯,极有可能会将主君安置在齐国某处。”
“临淄?济南?”还不等段规说话,韩虎就自己摇头否认了:“以赵侯的小器,不可能把这两处给我,多半是东莱那种地广人稀,也对他构不成威胁的地方。”
“在海滨为诸侯,也好过在赵国内部为臣子啊……与其常居猛虎之侧,不如乘着赵侯还没有害韩之心,远远离开。”段规苦苦相劝,韩虎终于下定决心,再次低下腰,去觐见赵无恤,以求韩氏能从河外的樊笼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