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峰从超市买来蜡烛，蹲在学生楼下，把蜡烛在地上摆成一个圆圈。

“我和她认识那天，有人在楼下表白，我站在旁边看热闹，推来挤去的，踩了她的鞋。”

“她哭哭啼啼说鞋子踩脏了回家她妈妈要刷，我嫌烦，让她第二天把脏鞋带过来我刷。”张海峰眉眼温柔，“我随口那么一说，结果她还真带来了。初中学校很多女生都怕我，觉得我又凶又痞，可她像朵小白花一样拎着鞋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想凶都凶不起来。”

“我是不是挺没用的”张海峰自嘲一笑，“为了一个女人伤春悲秋的。”

陆川看他：“换成我不一定比你做得好。”

宋博在不远处的花坛边坐着。

张海峰问：“你和然然怎么认识的”

陆川想起那天聚会的场景，笑笑：“她不是白花，她是孔雀。”

“是家雀，小嘴叭叭起来没完没了，聒得你耳朵疼，但她沉着脸的时候连我都害怕。”张海峰也笑，“心狠手辣的小家雀。上次在酒楼，她给我挡雷德昌的酒瓶，回来一直忘了谢她。”

“她不在意这些。”

陆川递给他打火机，张海峰将蜡烛点了，望着脚下烛火跳动的圆圈发呆。

楼上聚满了人，他抬头看，狄然不知什么时候进教室把赵小楠揪了出来，隔着五层楼高的距离，她看着他，目光闪躲，无处安放。

“不叫她”陆川问。

“她不想见我。”张海峰苦涩地笑，“她以前看我，眼是软的，笑是甜的，而现在除了恐惧和不安，我看不到别的。她怕我。”

“怕是因为心里有愧，做错事的人才怕，你怕什么”

“不是怕。”张海峰笑笑，“是不忍心。”

烛火明明灭灭，闪着幽幽微弱的光。

张海峰没有摆心，而是摆了一个圆，他站在圈外，仰头和赵小楠对视。

手机忽然响起，是赵小楠发来的消息，简单的六个字――“对不起，你走吧”，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话。

宋博故作姿态了许久终于坐不住了，捋袖子骂：“我兄弟低三下气来求你，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宋博人泼嘴贱，骂起来嘟嘟半天都不带换气。

狄然把赵小楠揪下楼，冷眼看着她。

赵小楠转身要走，狄然身体一横拦住。

她又凶又霸道，把赵小楠推进蜡烛圈里：“话说清楚再走。”

楼上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张海峰心软，不想让赵小楠难堪。

狄然看出他心里想什么，回身指着楼上骂：“看个屁！都给我滚回去！”

她在附中凶名赫赫，没一会楼上围的人就散得精光。

“现在可以说了。”她抱着胳膊，冷冷打量赵小楠，“我刚才拉你出来，严航看见了连个屁都不放，那种恶心的垃圾哪里比得上我们峰哥”

赵小楠穿着附中的制服裙，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张海峰站在圈外，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温柔，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来学校找你，让你难堪，但就算是分手，你也要给我个理由。”

赵小楠抬起头，泪眼朦胧。

宋博嘲道：“被绿的道歉，绿人的哭，这是个什么道理”

狄然走到陆川面前，低声说：“我问了，赵小楠她爸失业后生了很严重的病，借钱看病家里负债累累，她和严航谈恋爱，严航给她钱。”

“给她钱治病”宋博皱眉。

狄然看陆川：“你觉得呢”

陆川神情冷漠，不理她。

狄然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生气，她深刻反省了一下，捋不清头绪。

宋博伸手要拍她脑袋：“你别吊人胃口。”

手悬在空中，忽然感受到陆川凉嗖嗖的目光，他停住，尴尬地笑笑：“闹着玩嘛。”

狄然打量赵小楠身上的装扮：“那双鞋是夏季新款，四千多块。她手上戴的表我也有一块，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不过我的是纯手工高定款，她的是普通款。她如果真的缺钱治病，为什么不把表卖了”

宋博问：“什么意思”

狄然说：“家境一落千丈，心里肯定有落差，不想被人嘲笑，想过得好一点也没什么错吧”

赵小楠泪珠子滚了一串又一串，哽咽着开口：“对不起，海峰。”

张海峰看她的样子，心里什么都明白了，无力地笑笑：“他给你什么，我也能给你买。”

赵小楠抹掉眼泪：“你和他不一样。”

“我爸妈给的生活费，我一天吃一顿饭，我可以攒，你想要的我都买给你。”

张海峰拉住她的手，嗓音潮潮的：“他不爱你。”

赵小楠哭成泪人，一直呢喃着重复那句“你和他不一样”。

狄然从来没见张海峰脾气这样好。

张海峰和宋博不一样，他的阳光开朗只是表象，他骨子里阴冷不比严航少多少。听宋博说初中时张海峰没人管教，和社会上的痞子无赖称兄道弟，打架群殴出入迪厅是家常便饭，如果没人出现拉他一把，他说不定就会那样堕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