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娱乐家(十)(1 / 2)

第十章

杨非在后台洗手间卸了妆, 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被指指点点地笑了一路。

“就那个, 看见没。”

“唉长得还行啊,跟视频里完全不一样哎。”

“你不知道,他也就长得还行, 其他的”

杨非没有听, 他刚刚从卫生间吐了出来, 脑子一片混沌,浑身发虚, 他只想赶紧回家躺着。昨天通宵做了一夜的手工玩偶,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感冒了,但他还不能休息,今天是养父给他规定的最后一天的打钱日期, 他的钱还不够。本来准备翘掉考试再出去接点跑腿的活,却没想到剧团一早给他打了电话, 说让他去一趟, 说让他替演一个临时不来的演员。

他替演的这个演员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主角, 一次演下来能给他一千多块,他一听这个价钱就去了。因为之前这个演员本身脾气比较差,没人能跟他对戏, 所以每次闹僵了都派他去当出气筒, 久而久之, 他就光站在一边看也都记住了每一个人的戏份。

早上只匆匆排了一遍就临时上场了。

其中有一场哭戏, 他在场上哭得太厉害太投入, 把观众都唬住了,一个劲儿给鼓掌。下来以后人就软了,突如其来一股虚汗冒出,眼前一黑人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刚被人拉起来一口清水就吐到地上了。

几个人架着他去了卫生间,又在里面吐了好半天才歇过来。回过神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不太熟的小演员在旁边陪他,把他今天演戏的钱给了他,他说了十几遍谢谢,等人走了还在说。

说着说着他就趴在洗漱台边上打起了盹儿,他实在太累了,睡了半个小时才又被人叫醒,起来卸了妆,头脑昏沉地往出走。

一路上,他什么都听不见,脑袋一片空白。除了剧院,他坐了公交车回了家,中途睡着坐过了两站坐到了终点,最后被司机叫了起来。下车后胃又疼又难受,想坐车回家吧,又想只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花一块钱实在划不来,就捂着胃慢慢走了回去。

上了楼,开了门,进了屋。他先给养父母把剩下的两千块打过去,汇款成功后,他直接倒在床上,眼睛一闭,瞬间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他当然没有听见在自己睡着后兜里的手机的响铃声,当然了,就算他听见了,他也不一定起得来。

即便已经累成了这个模样,他睡着以后还是会做梦。

一会儿梦见自己被人追杀,他跑啊跑啊跑,就是跑不快,然后被身后的人一刀戳死了。惊醒来不过两秒,疲惫又拖着他回到噩梦之中,这一次他梦见他在奔跑过程中飞了起来,越飞越高,飞到了一处山顶,他累得抓在山岩上歇息,继续往上爬,突然一个不稳,石头碎了,他掉了下去。

又醒了。

他再次睡着。

第三次,他梦见自己变成了死刑犯,像古代电视剧里那样,被五花大绑地按着跪在午市中央的台子上,周围都是围观他的人群,人们对着他高呼“杀”、“杀”、“杀”

他浑身冒汗,想说“我还不想死”,但是开不了口,因为在梦里,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犯了罪,还犯的是罪无可赦的杀头大罪。刀落下来的那一刻,他闭上了眼,刀落在了脖子上。后颈的疼痛仿佛被无限地放慢了,那血淋淋的画面特写在眼前,刀一点点地割开他的肉,然后往下、再往下

“啊”杨非尖叫着挣扎着醒来,满头大汗。

手心的汗多得像刚洗了手,床单上都是湿湿的一片,更不要说他的衣服,里面穿着的那层蔺舒送他的内衣已经湿透了。他的头发也是湿的,脸上的汗不停地从额角滚落到他的眼眶,然后顺着脸颊滑到他的下巴、脖颈。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的惊恐久久不能消散。不知道在床上愣愣地坐了多久,他自己仿佛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控,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动,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停。

这种失控感一直牢牢地把控着他,直到他的手机突然“嗡嗡”一声震动,才将他带回了现实。

他慢慢将手挪过去拿起手机,手机都像重了七八斤似的,手拿着都颤得厉害。按了两遍密码都显示不对,大概是因为他手上的汗太多,影响了屏幕的识别能力。他在床单上擦了擦手,重新输了一遍才进去。

入目是一行来自华国骨髓库的感谢语。

不是发给他的,他没捐过骨髓,但他捐过别的,准确说是卖过别的。

前两年身体还不错的时候,他去卖过血,为了大学的学费。他的血型很珍贵,是a型rh阴性血,熊猫血中的熊猫血,因此卖了不少钱。可能血抽得多了,他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了,除非必要便不太卖了。

这学期开学初的时候为了凑学费去卖了一次,去之前跟人商量好了抽血量和价格,去了以后却被强行按着多抽了商量好的血量的两倍,抽完以后他直接昏倒在了医院里。醒来的时候那人没给钱,他便爬起来去找人要钱,结果被那人一巴掌打在脸上,然后把十几张钞票摔到他身上,骂了他。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给我老婆看病花了多少钱,你明明有那么多血,才抽个两针管你要我四千你怎么不去抢心简直黑透了老实说一千块我都不想给你,献血是每个人都该做的,你不做就是见死不救,你还拿这个赚钱,怎么被车撞得不是你这种利益熏心的人”说着,那人又踢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