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邵勋带着庾亮,来到了顿丘东南一处坞堡外。
“元规,你怎么来了?”坞堡帅李寿出来后,见得庾亮,大惊失色。
“随陈公征战而来。”庾亮行了一礼,说道。
庾亮有一妻二妾,正妻荀氏,二妾分别出身汲郡尚氏、顿丘李氏,都是当地的中小士族。
顿丘李氏主脉已经随太守乐谟南渡,至南顿、新蔡安置,但也有人留了下来,比如李寿。
“莫不是攻伐河北?”李寿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远处那位驻马高坡的大将,问道。
“此事不便多说,今只求些食水,换乘马骡。”庾亮说道。
李寿迟疑了一会。
庾亮有些焦急,道:“公休要迟疑,将来打回河北,自有你的好处。”
李寿沉默了一会,遣人回坞堡。
半晌之后,一群人拉着车,经吊桥出城。
车上装了不少“粮食”,庾亮一看,却是糠麸、秕谷。
这不是给人吃的。糠麸、秕谷混些盐水,正合喂马。
“厨中在做蒸饼,稍待片刻便能送来。”李寿说道。
说完,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彷徨。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做都做下了,又能怎样?
他看向那位大将,此人正对远方指指点点。
而随着他的指点,时不时奔出一股骑兵,消失在地平线上。
指点完后,又让人搜罗了一些马匹,送来坞堡。
李寿瞟了一眼,大部分都是马蹄开裂,未及修剪的那种,便放心收下了,然后换了少许马儿驴骡给他们,维持其机动性。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蒸饼被一筐一筐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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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国范县郊野,苟晞拿着一柄大锤,将司马越的墓碑砸成数截。
砸完之后,心中舒爽了许多。
跑得太狼狈,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妻子家人全陷在青州了,这让他很是恼火。
喘着粗气坐下后,接过幕僚递来的信件,粗粗一扫,冷笑连连。
“……公早列勋籍,多献嘉谋。大河南北,百战功成。战胜而威震三军,欢呼而声驰六郡……公秉山河之灵,受乾坤之气,实为社稷之镇、邦国之屏。仆与公神交已久,今愿献资粮十万、甲仗数千、战马五百,以壮军需。”
“……青州之地,枭豺窃据,滋扰河南,余心未安。今北有匈奴,南有乱民,兼有督漕重任,不克分身。公可以东平、济北、泰山三郡为基,拣选兵卒,固守州疆,绝贼窥伺之路,抚其离叛之人。”
“……公之才具,我素知之。据山川之要,严戈矛之备,暗蓄兵锋,深沟高垒,假以时日,叛徒惊扰,贼众自溃,此皆公之功也。”
“……或言公与先司徒有小隙,今斯人已逝,万事皆休。东海嗣王、太妃亦知公身负经邦之远略,胸怀许国之明诚,敬之感之,愿借公之威名,抚定诸郡,公勿疑也。”
洋洋洒洒两页纸,苟晞看完直接团成一团扔了,道:“邵全忠在诓我,当我三岁小儿呢。”
苟纯从地上捡起信纸,默默看了一遍,道:“兄长,邵勋不克分身是真的。听闻石勒、石超屡屡遣兵南下,南阳又乱,他还要担负漕运之责,确实抽不出什么兵力。另者,匈奴惯会在秋收之际南下,抢割粟麦,邵勋宁不备之?他若举兵东来,一旦不能速胜,便是四面受敌,败亡可期。他现在——应不敢得罪咱们。”
“糊涂!”苟晞斥了一句,又道:“即便邵勋暂时不便与我开战,但能没有防备?这像是打仗的样子吗?”
苟纯语塞。
“将所有游骑都撒出去,向西深入濮阳、济阴,查探邵部动向。记住,一定不许懈怠,看到邵军调动,即刻报来。尤其是银枪军,更是重中之重。”苟晞吩咐道。
“好,弟这就安排人手。”苟纯说道。
“你手头有多少人了?”苟晞又问道。
“募了五千流民新卒,现有八千余。”
苟晞点了点头,道:“明日南下高平募兵、收粮。”
他在高平有几个旧识,乃当年跟着他在东武阳大破汲桑的旧将,答应帮他招募新兵,扩充部伍。
还是兖州让人舒坦,处处是熟人。
有旧部,又有都督青徐兖豫荆扬诸军事的名义,只要有兵,能干的事情就很多了。
说实话,他现在不愿与邵勋开战,但这不代表他就完全相信邵勋的鬼话。
即便要南下高平收拢钱粮兵卒,他也会一只眼睛盯着考城,绝不敢懈怠。
六月二十五日,苟晞率新旧兵卒一万五千余人南下,直奔高平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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