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挂个名而已。”邵勋解释道:“我一定严厉督促弟、侄二人的学业,定不让太学蒙羞。”
侄子、弟弟将来要做官的,当然不能是水货。
水平太差的话,不但帮不了什么忙,还可能会败坏自己的名声,让内部出现难以挽回的裂痕。
在这一点上,邵勋有着很清醒的认识。
“太学出来可未必能做官。”羊献容提醒道:“朝廷、地方、公府任官,还得考察风姿、仪容、德才、人品。”
人品就是乡品、门第。
此时有“官品”和“人品”的说法。理论上来说,官品要和人品看齐,但在实际操作中则不是这样。
比如,你家门第是第二品,但不可能一开始就让你当二品官,那也太骇人听闻了,总要慢慢升迁。一般而言,仕途起点的官品会比门第低,门第越高,低得越多,中间差三四品都不奇怪。
二品家族出身的子弟,第一份职位就有可能是庾琛的侍御史(第六品),但人家老庾奋斗多少年了?
也有官品比人品高的,这主要存在于出身寒素门第的士人中。人家起点很低,但慢慢升迁上去了。
人品短时间内无法提升,官品是可以的,只要跟对了人,押对了宝,坐火箭也不是不可能。
很遗憾,邵勋的人品是零!
现在又是第八品官,属于官品、人品倒挂。倒挂得越严重,加上他的年龄,往上升迁就越困难。
“人品……”邵勋默念了几下,没说什么。
羊献容突然生起股恶作剧的感觉,继续说道:“人品不行,很难补官的。”
羊献容伱不要哇哇叫!邵勋看了她一眼,温和道:“无妨。”
“其实,以邵君的功劳,得一两個太学入学名额,并没有什么。此事易耳。”羊献容看向邵勋,大小适中、紧窄细腻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道:“有迎驾之功,朝廷除官就容易多了,便是禁军大将,也不是不可能。三五年后,再得个将军号,开府水到渠成,令弟、令侄是太学生,当官名正言顺,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
羊献容提到的“除官”,就是做官的另一条路子了:朝廷选举,天子授官。
说白了,地方上有举秀才、察孝廉这种选举权,朝廷又怎么可能没有人才选拔渠道呢?
朝廷自己选举,天子授官,经常用“征、拜、授、擢、除、补、假、召、署”等字眼。
这条路并不容易,但就像羊献容说的,有迎驾之功,这比什么都管用。
而且,这还是一条升官快车道,就看你能量、关系大不大了——以前多为公侯勋贵、外戚子弟准备,现在也是。
当然,邵勋不需要朝廷选举,他的亲族也不需要,入太学挂个名就完事了,哪那么麻烦?
羊献容这是在暗示自己为朝廷效力呢,能快速升官。
嗬,这女人!马上朝廷都要变成司马越开的了,我还在乎这个?
当即说道:“禁军大将,非我愿也。”
这是很明确的拒绝了,羊献容脸色一白,继而有些黯然。
良久之后,低声说了句:“我……怕。”
我怕?
邵勋有些恍惚,他想起自己曾经嘴贱对皇后说了句“别怕”。
羊献容,你不要考验我,我人品是零啊!真想变成中箭的天鹅?
“诸王在洛阳来来回回,司马伦、司马冏、司马乂一个个都死了,现在司马颖也败了,邵君就不为今后考虑?”羊献容加了把火,道:“只要忠于朝廷,会有回报的。”
嗯,“回报”两个字稍稍有些重。
邵勋眉头一皱。
想让我当吕布,背叛司空么?
当即起身,拱了拱手,道:“今日我一直在研习经史,并未见到皇后。”
说罢,转身走了。
羊献容丰富的表情在一瞬间尽皆散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只想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司马越什么心性,她再清楚不过了。
他想自己登基称帝,但又不敢。心思纠结之下,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
今上的帝位是得到百官、士人认可的,正统性很强。
他在的话,其他人若想僭位,下场就是司马伦。
所以,羊献容真的担忧司马越会做出什么事。她不关心天子怎样,但天子活着一天,她的处境就不会低到泥地里面去。天子若不在,新皇又是司马越傀儡的话,她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今天的拉拢失败了,但又没完全失败。
邵勋还是有私心。只要有私心,就可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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