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与帝师 16.(1 / 2)

原本对火器营这个只吃不吐的烧钱妖怪没甚好感的狄言,在参观完新钢之后又对水泥燃起了满满期待。而看完水泥之后,他的期待就升级成了焦虑。

“王爷,这水泥当真是个好东西”

“试想若是那些在之前毁坏的边城都去重修,都能筑起一道道水泥墙,不摧,刀剑不折那守起城来可是要比从前强上太多,再不惧大周那些横冲直撞的蛮子”

狄言边跟着楚云声走入帐内,边勉强压低了声音慷慨激昂道。

“只是这新钢和水泥,还有您要研制的那些火器,可真是吞钱。您养的那些大户也不够吃了”

难得见到这位惯来沉稳自持的手下这么激动,一会儿又是忧心又是愤慨的,楚云声想了想,端起刚沏好的热茶“从前的不够吃了,养新的便是。”

狄言一怔“可京城北边”

楚云声道“广南富庶,也多为富不仁又非大奸大恶之人。”

狄言恍然大悟。

定了这件事,楚云声便又问了声“田郎将送走了吗”

提起这位在兵营中常给楚云声备膳的田郎将,狄言眼中掠过一丝冷意,答道“王爷放心,已按照您的意思连同家眷一起送走了。属下亲自去的,下手得快,那些密函和剩余的药还未来得及处理。”

“找人鉴过了,是大周的药”楚云声道。

“是。”

楚云声思索着,微微点头“都留着吧,日后有用。”

狄言答应着,至于日后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也猜不透。

自从自家王爷冬初从边关战胜归来,便越来越让人瞧不透了。这并不令人胆战心惊,也不使人忐忑,反而目前看起来,或许是件越来越好的事情。

初三时候,子夜又落了场大雪。

重重深院之中,有一名小厮挑着灯立在廊下候着。

不多时,前边的书房门嘎吱一声响了。

小厮眼睛一亮,忙上前迎着一位裹了漆黑披风的年轻公子“少爷。”

慕清嘉点点头,没答话,率先往外走。

小厮匆忙跟上,小心扶着,一路出了大院角门,上了一辆停在外头小巷里的马车。

一见马车上车夫不在,小厮当即一皱眉,不满地嘟囔道“那老赖又不知跑去哪儿了赵大人让他保护少爷,给少爷赶车,怎的这般”

慕清嘉上车的动作一顿,蓦地偏过头。

马车头前悬着的风灯照亮慕清嘉的面容,小厮这才注意到,自家少爷的唇色苍白,脸色也难看得吓人。

他骇了一跳,立刻意识到什么,脸色也白了“少爷我们要离开赵家了”

慕清嘉没回答,爬到车上示意小厮赶车回去。

小厮不敢耽搁,又慌又急,在纷扬的大雪里仍是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慕清嘉单独居住的小院。

一回到院中,慕清嘉便一刻不停地吩咐小厮收拾起了行李,同时点了火盆,一边烧着一些信件一边出着神道“不得不走。赵家不肯施以援手,也不答应让我去死牢里见一见人。”

小厮忙得满头大汗,困惑道“少爷,那北寒锋当初在您回宫之后还想威逼您嫁给他,夺您的世子之位,您不是不喜欢他嘛,如今怎么又要去救他那可是谋反的大罪名,诛九族的”

慕清嘉朝火盆里扔信的手指一僵。

火舌舔到指尖。

慕清嘉眉心一皱,猛地将手指缩回袖中,灼烫的指尖恰好碰到了一块温凉的玉佩。

他僵硬的手指慢慢恢复如常,然后将那玉佩死死握住。

救北寒锋

别说是在他屡次上门暗示之后谋反败露的如今,就是当初宫内尚有情愫志趣相投之时,慕清嘉都绝没想过,会和北寒锋去共患难。

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他慕清嘉不傻,所以他求上赵家,所求的不过是今日名正言顺地被赶出门而已,毕竟他与北寒锋那点私情赵家也是知道的,也从未摸清过他的态度。

当初为了摆脱北寒锋,为了寻一条青云路,他费尽心机跨进了世家的大门。

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却被屡屡排斥在外,不受重用,被那些赵姓子蔑视鄙夷,如今想来,倒真是可笑。

他明明流着比他们还要高贵的血才对

慕清嘉猛地偏过头。

卧房桌上的一面铜镜正映出他隐约的眉目,模模糊糊的,并不太像他那位窝囊父亲,却有几分与那位大周使团里的八皇子相似若非大周使团来,他或许永远不会悟出娘亲病逝时话语里的深意。

摄政王霸道暴虐,城府深沉。世家奢靡腐烂,根系庞大。将门愚蠢狂妄,野心昭昭。皇帝昏庸无常,隐藏极深。一朝除夕国宴,全数暴露。

慕清嘉只是听着传来的消息便止不住得浑身发冷。

大晋已经烂了,没有他想要的路了。

“少爷”

慕清嘉蓦然回神“都收拾好了”

他举起烛台点燃了床帐“那走吧。”

是夜,京郊一处庄院走水,幸而大雪未歇,火势不大,早早便被扑灭。院内拖出两具焦尸,已经辨不出人形,周遭人称这院子是安远侯府慕清嘉名下的。

这消息很快便出现在了楚云声的案头。

密信里称其中一具焦尸带有安远侯府的一些贵重饰品,疑似慕清嘉。又有安远侯府来的消息,暗指慕清嘉与北寒锋关系匪浅,自尽或被杀皆有可能。

但楚云声清楚,慕清嘉不会死。

只是此时突然来这么一出

楚云声不期然想到了大周八皇子徐宇轩的那张脸。

看来蝴蝶翅膀扇起来,若是地位足够高,力量足够大,光环夺来得也快,那不仅可以扇死主角,还可以将剧情扇得飞快。

慕清嘉跑回大周,对楚云声来说,称不上一件坏事。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得还会是一件好事。

所以对此,楚云声只下令多巡视几遍边境,关注下大周国内,便没再多做布置。

不知不觉,这个夜夜扬着纷飞大雪的年已终于过去。

初五大朝会上,北寒锋九族从普通地牢被迁到了死牢,只待确认主角可杀之后便会斩首。玄袍滚金的摄政王依旧站在百官之首,神情淡然冷漠。

太极殿内的文武大臣比起年前要少上一些。

四大世家的家主全都告病在家,连带着世家派系的大臣们也病了一般,乍一瞧跟世家那片闹了瘟疫似的,一个传染俩。

将门来的武官也不多,约莫不是有病,而是没脸见人。毕竟这开年的第一次朝会,商议处置除夕谋反的乱党,是往将门脸上甩巴掌。

王府中的一些幕僚有些担心世家消极对抗,煽动一些大臣称病撂挑子。世家的根须遍布各衙门,若是罢工了,朝堂说不得大动荡一番。

但楚云声并不忧心这些。

他知道世家不敢。

若是世家真敢挥动这些根须罢了工,那龙椅上那有主意小白眼狼说不得就敢把这些官位全抢了,还把一口黑锅扣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