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2 / 2)

这是她的师父,这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这就是叶英。

他用一生的时间去诠释“守护”二字的真谛。

叶英正等待着宁道奇的回答,却突然感觉到袖子被拽了一下,他微微一怔,侧首倾身,便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吐息轻柔地喷洒在脖颈上。他下意识地想要退开,却突然想到这是徒弟,刹那间的犹豫,却已经让叶九思靠近,在他耳边轻喃了一句话。

“师父,何必跟不重要的人一般见识,站在这里等他们的回答无趣又没意义,还不如用这时间去用晚饭呢。”

叶英听罢,微微一怔,半晌,却是勾起一丝浅淡得几乎没有痕迹的笑意,微微偏首。

叶九思也笑,平淡地瞥了宁道奇和师妃暄一眼,轻轻一扯叶英的衣袂,两人便扬长而去,竟没再往后看一眼。

离得远的江湖人士听不清叶英的话语,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原本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就因为叶九思扯了扯叶英的衣袖,踮起脚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众人原本以为会爆发出的压抑顷刻间便一扫而空,随即两人拂袖离去,只留下呆立在原地的宁道奇和师妃暄。

众人窃窃私语,师妃暄却沉了面色,只感觉到一阵比杀了她还要强烈的难堪和屈辱,压在她心上,令她几乎窒息。

宁道奇轻轻一叹,有些萧瑟地想道:这叶姑娘的心怀当真宽广,只是如此作为,师妃暄想要破除这一层心魔,怕是难了。

而此时沉浸在快乐中的叶九思,却无心去管被撇下的师妃暄的心情。原以为她突破了之后,再次面对叶英会平静些许,但是如今叶英当真站到她的面前,叶九思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媚了起来,便是路边的野花小草,都因他一人而变得鲜妍。

“师父,这里是我暂时的落脚点,惠兮她赶回去布置其他计划了,所以我们今晚就歇这里吧。”叶九思带着叶英去到洛阳酒楼的后院,这个自成一派的院落布置清幽雅致,是谢惠兮喜好的风格,叶九思也很喜欢,她满意地点头道,“师父,我去给你收拾房间,晚上想吃什么”

“随意。”叶英在客厅中寻了处地方坐了下来,听着叶九思远远传来的声音,微微有些晃神。

真的是,久违的温暖……

出关的时候,那从未有过的浓烈的思念;千里迢迢赶来时,那难言的担忧和期盼;见她命悬一线之时,心中刹那的空白和心慌。这样波荡起伏的情绪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但是此时安静下来的时候,面对着她的时候,那种静水深流的静谧和阳光泼洒的温暖,又一点一点地驱散了心中Φ囊貊病

那些陌生的情绪,仿佛一下子淡去,波动的湖面再次回归了平静,那泛起的涟漪,似乎成了一场幻影。

这样好吗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叶英平静地告诉自己,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感情不必抑制,不必消除,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天色渐晚,食物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客厅,晚风席卷来海桐花清新怡人的淡香,和食物的香气糅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温馨暖情的氛围,令人心生眷恋缱绻之感。迎着向晚的风,叶英能感觉到天边最后一缕残阳透过窗,流连在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暖意,不灼人,却让人心情舒缓。

像极了叶九思在他身边的感觉,也是这般平淡,却温如水的暖。

叶九思点亮了蜡烛,一盏盏灯,映照得客厅亮如白昼。叶英温淡的眉眼在明灭的火光中看得并不分明,他仿佛还是在抱剑观花一般挺拔而肃穆,叶九思回头看去时,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师父有些许的不同,仿佛那内敛而隐忍的温柔,被人调皮地磕破了一个角,那柔和便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师父,你突破大宗师了吗”叶九思抿唇轻笑,觉得师父的变化应当是与他的心境有关。

叶英本来面对着窗户,容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叶九思的问话,他微微偏首面向她,轻嗯一声,却不再多言。叶九思也习以为常地在他身边坐下,帮他布菜。轻声说起自己突破宗师之后的感受和武学的进展,以及叶英不在的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对于师妃暄和李世民的拜访,叶九思也简单地提了提,告诉叶英自己将天策的武学秘笈交给了唐太宗,便跳过此事,说起一些比较轻松愉悦的话题。

叶英突破大宗师,叶九思很高兴,他们彼此都在为这自己的目标而努力,且都有了很大的进展,这让人心情很是愉悦。叶九思温了一壶花酒给叶英暖胃,甜津津的桂花酒,后劲也不大。叶九思不敢贪杯,便浅斟两口,一双温润平和的桃花眼泛起了淡淡的水光,像是胭脂在水面晕开,清艳却不俗媚,自有一番风流韵致,叶九思却毫无所觉,仍然笑得桃花艳艳。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叶九思就着烛光凝视着叶英,脑海中却想起了很多很多昔日的回忆。那些充满了欢笑和泪水的过去,那些温暖和苦涩并存的记忆,那些情深入骨的恋慕,那些求而不得的茫然,那些不敢开口言爱的胆怯,此时都化作比蜜糖更为粘稠甜腻的情感,充溢在心口,几乎要满溢出来。这份感情到底有着怎样的重量,叶九思不知晓,但她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她粉身碎骨,都无所畏惧。

再次见他的这一刻,叶九思只能承认,这辈子,恐怕再没有人能够取代叶英在她心里的位置了。

叶英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手中的杯盏,偏首望来。

他渊s岳峙的身姿仍然挺拔,神情平静得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语气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师父。”叶九思轻笑,她的眼睛很明亮,仿佛漫天的星子都沉到了她的眼底,“徒儿很想你。”

很想很想,不是无时无刻的念叨,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脉脉不语。她想起曾经有人拿一颗兽骨雕琢而成的骰子,在里面按一颗殷虹如血的相思豆,告诉她,这就是入骨的相思。那时候她还年幼懵懂,不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是此时此刻,她似乎有些明悟了。

终她一生,只愿将这一人放在心口,只愿为他倾尽一生,只愿守着他一个人。

叶英手指一顿,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抚在她的发上。

叶九思听到叶英很轻的一声话语,却让她心悸:

“为师,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