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 发生了什么。”
这个声音很陌生,从苏舟的背后传来。
在苏舟转头看去的前一刻,他发现对面的安德烈又变了脸色。
如果说刚才的面色红的像猴屁股,这会又转瞬变成了黑白交错。
先是煞白, 又是发黑, 注视着来人, 安德烈的嘴唇狠狠的动了几下, 继而撇过了头, 口吻不耐又烦躁“卢卡斯, 没什么, 我们可以回房间了吗。”
卢卡斯
苏舟回头。
一张曾经见过、也多次在照片中见过的面孔映入眼中。
皮肤白色, 额头饱满,鼻翼圆润,鼻梁高挺,淡色的嘴唇极薄, 下颚处有一条肉眼可见的凹弧,即使不去刻意的抬头,也总能给人一种用下巴看人的倨傲感觉, 偏偏那那双微微翘起的嘴唇勾起的恰到好处,虽然有一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却也恰好中和那股高高在上的倨傲感。
比起在场的三个小年轻,这是一个可以用“男人”与“男士”来形容的人,他的身板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五, 长年的训练锻造出的体型极为健美,他的手中提着一个方形长包。
正如苏舟方才吓了安德烈一跳,苏舟回头的那一刹那,也被这个半米不到的近距离惊了一下。
撞入视野的部分只有眼窝之下。
苏舟后撤了一步,平直的视线得以继续上滑。
浅棕色的巨大墨镜架上了鼻梁,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这是一个很注重自身形象的人,亚麻色的短发梳理的极为整齐,涂抹着恰到好处的薄层发胶,尽数发丝被一丝不苟的数到了脑后,哪怕使劲瞅着他的额角与耳旁,也难以找到一丝零碎的头发。
哪像苏舟,一顶鸭舌帽都非要歪着带,帽檐之下露出的发丝还不听话的向上翘。
苏舟曾经近距离的见过这个人,那是在去年的时候了,在亚洲业余大赛的赛末颁奖时,这个男人站到了他的面前,用着肉眼可见却又挑不出半点毛病的疏离态度,恭喜他得到了亚洲业余大赛的冠军,表示很期待他在今后的发展。
卢卡斯约恩,英国人,现任的世界男子单打第七,以及世界顶端水平的双打球员。
同样,根据赛程表,只要小组赛不爆冷翻车,也是苏舟将在十六进八的比赛中遇到的人。
苏舟突然后退的动作有些唐突,卢卡斯倒是很绅士,他的动作只比苏舟慢上一点,同样也向后撤开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身距,从半米不到,变成了一米还多。
“吓到你了吗”他在后退的同时如此问道,出口的腔调颇有些咬文嚼字的客气味道,“r苏,好久不见,你在近几站的表现非常的精彩。”
“并没有吓到我”苏舟先是下意识的否认,又在男人微挑的眉梢的细微动作下改了说辞,“好吧,事出突然,确实有点吓到我了”苏舟正了正扭到一侧的帽檐,在鲜明的形象对比下,不由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显得正经一点,“嗨,约恩先生,虽然在前几站里也有远远的见到过,但是像是这么面对面的相见的确是很久不见了还有,直接叫我苏就可以了。”
没有说什么礼尚往来的“那你可以叫我约恩”,这个刚刚过了二十五周岁生日的英国人只是摸上了架在右耳的镜框,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一手摘下。
墨镜之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像是刚刚出炉的脆皮蛋挞,将蛋黄包裹其中的酥皮焦黄生脆。
上一次的面对面,已经是八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之前还没有注意,卢卡斯的眼睛竟然像蜜蜡一样,但是不同于蜜蜡的暖色,明明是极为相似的颜色,当这个男人摘下墨镜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冷了一点。
或许是他的眼睛并不像他的嘴角那般也在笑着吧。
将摘下的墨镜夹在了左胸的衣领处,根本不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卢卡斯便挑着眉启开了口。
“这里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小先生们,请允许我为那个失礼的家伙替你们道歉,尤其”他的双眼缓缓的扫过站在对面的四个小年轻,最终,停留在那个眉头紧皱的德国人的身上,“很抱歉,阿茨特,我会让教练批评他的。”
卢卡斯擅自做出了决断,多半是安德烈又双叒叕嘲弄了尤利安。
这算不上是什么新鲜的“新闻”了。
扫过那个身板壮实的自家小将,口头上风度翩翩的成年人也感到了几分厌烦,虽然安德烈总算在最近的训练中表现的非常努力,但是这种口头不老实的臭毛病,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才能变好。
每当这种时候,卢卡斯便不由庆幸起了德国队的尤利安是个还算听话的小孩子,对待这种小孩子,只要口头上的面子功夫做到了,对方便必定不会追究。
至于让教练批评安德烈
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怎么可能。
不料,这一次却不是这样。
“卢卡斯,我才没有心思去惹这个德国人”先前突然沉默下来的安德烈,这会却像是被戳爆了的火药桶,他下意识的赶紧看了一眼苏舟,发现苏舟正盯着卢卡斯而没有看他,便大声嚷嚷的否认了起来。
与此同时。
“约恩先生,彭德拉没有取笑我。”厌弃的看看看在那边趾高气昂的大块头,尤利安也冷声做出了否认,他微微扬起了下巴,口吻刻板的说,“在我的面前,他刻意的停下了脚步,然后大肆嘲弄了我的好友,我为此与他发生了争执,尽管他做出语言攻击的那个对象并不是我。”
一旁,英语半好不差的谭泽勉勉强强的听了个明白,为阿茨特对苏舟的情谊讶异了一瞬,然后便对着苏舟比了个眼色。
瞧瞧,还不就是那个棕红色的大灯泡在骂你,然后你的小友人忍不住的为你出头。
总之,于苏舟而言,虽然他不了解其中的细节,但是事情的大概经过,也算是在短短的几句交谈中被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小可爱的侧脸冷凝极了,苏舟的心中却是一阵感动,暖和的不要不要的。
小可爱怎么能这么好好好好好好
这么好的小可爱为什么只有粥粥一个朋友友友友友
尤瑞这样的存在,明明就应该是这个世间的珍宝才对对对对对对
新仇旧怨一起上,尤利安的神色可谓是毫不客气的横眉冷对,即使他从来不在媒体前与安德烈发生口头冲突,但是被一个英国人常年“鄙夷谩骂”了那么久,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尤利安的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好受
如果不是怕给奥古斯特带来麻烦,给德国队的门面抹黑,尤利安早都不带脏字的反骂回去了
身边,尤利安的神色越冷,作为被维护的那一方,苏舟的心里就越是软的不行。
苏舟正想扯扯尤利安的袖口,然后小声的对他宽慰几句,比如什么安德烈的那张臭嘴就这样,尤瑞你为了我和他斗气不值得啊,比起和他吵嘴,不如我们赶紧去吃个饭啊、聊个天啊、叙个旧啊、一吐二月未见的思念之情啊
苏舟尚未开口,便听那粗犷雄厚的声色又囔囔了起来。
安德里不看尤利安也不看卢卡斯,深棕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苏舟。
“中国人”他大叫道。
见苏舟和谭泽一齐回过了头,安德烈噎了一下,明明没人对他怎么样,他那副红脖子瞪眼的模样也像是被气的不轻。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谭泽,喉间“咕噜”了两声,不得不恶狠狠的说“苏、苏舟”
这个从未叫出口的名字一旦被叫了出来,在安德烈的胸间乱糟糟的鼓动了好久的气,竟然忽的就变的顺畅了
“喂姓苏的中国人”
heyyou ese hose st na is sue
这个从来没听过的英文称谓可谓是又长又臭,叫的苏舟不禁一愣。
还没愣完,不嫌费口水的锈灯泡便继续嚷嚷道。
“我刚才没骂这个该这个德国人,我只是在骂你是个没种的懦夫,一个只会流眼泪的小可怜,输不起的就应该滚回你的国家教小孩玩球,而不是来欧洲参加比赛残酷而伟大的赛场可不是你这种没用的人应该来的地方”
苏舟一阵无语“我现在知道你是怎么骂我的了,然后呢”他似是涵养极好的说。
然后然后然后
安德烈死死的瞪着苏舟,那股气憋在喉咙,胸腔的起伏更剧烈了。
苏舟维持着礼节性的友好微笑。
谭泽在一旁啧啧称奇,他可不知道苏舟的脾气原来这么好。
倒是尤利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而在场唯一一个能管住安德烈的成年人,反倒是一言不发的坐岸观火斗。
见苏舟只是笑着不说话,一秒、十秒、二十秒安德烈怒气冲冲的眼神中,竟然好像滋生出了一点委屈。
这一点委屈,苏舟没发现,谭泽与尤利安也没发现,与安德烈同为英国队队友的卢卡斯倒是发现了。
提包的手换了一只,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中闪过诧异。
站在战斗圈外,卢卡斯看看安德烈,看看苏舟,再看看眼中委屈越浓的安德烈,再看看始终微笑的苏舟
gay里gay气的腐国人不禁“唔”了一声。
别告诉他那些英国小报瞎写的东西竟然是真的
在卢卡斯思索之际,那边的对话已然重新开始,其内容无比幼稚,险些让卢卡斯有些挂不住脸,真不知道彭德拉家族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奇葩,难道就是因为安德烈是这一辈的彭德拉中年纪最小最受宠的一个
安德烈强调道“姓苏的中国人我说了我只骂了你没骂那个德国人”
苏舟不明所以“我知道,所以呢”
安德烈气红了脖子“我只骂了你没骂他我没骂他”
苏舟抓抓耳边的碎发“所以我知道你只骂了我啊尤瑞也说了你没骂他,我没说我不信你啊”
“那、那你”安德烈结结巴巴。
苏舟彻底的迷茫了“所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被骂的那个是我,你这个骂人的看起来比我还要生气”
这个中国人的脑袋简直是木头做的安德烈气得跺脚“you、you、you bastard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