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的冷色光消失之后,阳台上顿时变得昏暗,只有室内透出的一点灯光,照得两人的面容都朦胧起来。

白祁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搁下罐子舒了口气:“这集打得多说得少,没什么可翻的。”

一点酒液顺着唇角流下去,被他舔掉了。

许辰川突然忘了原本在说什么。

“这样啊。”他胡乱应了一声,心思已经飘远了,“你怎么来dc了呢也不提前告诉我……”

莫非真是特地为了见自己才来的作为恋人间的惊喜――这假设诱人地蠢蠢欲动,但立即被划去了。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情深似海跟人如胶似漆的白祁,那太违和了。

“有熟人在dc,邀我过来住一阵。”白祁说。

“哦。”

“既然你那边也决定来玩,就答应了。”

许辰川低下头去喝酒,眼里闪着笑意。他依旧很高兴。

许辰川这人天生没什么缺失感,所以不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也演不出痴怨纠葛抵死缠绵的戏码。热恋中的小情侣无时无刻不卖力制造沸点,白祁这德性能把大多数人逼疯,但许辰川在温水里反而最怡然自得。

“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白祁问。

“还有一周的样子,我们想到处都去逛一逛再回去,就当毕业前的纪念了。你呢买了哪天的回程票”

“还没买。”

“啊为什么”单程的机票可比往返票贵多了。

白祁一时没回答,黯淡的光照中看不清神情,只有一个若有所思的轮廓。许辰川等了一会儿,才听他说:“因为签证期限比较宽松,在考虑去做复健,不确定需要多久。”

许辰川眼睛猛地一亮:“真的”

他脸上的开心过于不加掩饰,白祁泼冷水道:“即使有效果也不会很明显,我这种程度的损伤已经不可逆了。能恢复如初的那是科幻小说和言情剧。”

“我知道。”许辰川笑着说,“我就是高兴你那声move on没有白说。”

白祁抬头看着他。路灯的光线透过枝头层层叠叠的花瓣,在空气中晕染出薄雾似的绯红。

白祁轻笑一声:“好像从没见你为了自己的事这么高兴过。”

“我吗我一直都――”许辰川原本想说“都挺高兴的”,临时改了口,“一直都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就算有,也很快就排遣掉了。怎么说呢,这样比较安全。”

白祁好像在回味他的用词,然后恍然大悟似的说:“我明白了。你就是那种从幼儿园起没打过一次架、说话连脏字的偏旁都不带、每年都被老师拍着肩膀发三条杠、但遇到同学躲厕所抽烟绝对装作没看见、拿了高分也会低调藏起试卷、拍扁了就是一颗红星的标本人物啊。”

“……”无可反驳。许辰川默默呷了口酒。

“我小时候就等着看那类人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看来,大概就是你这样了。”白祁被他勾出了谈兴,“你就没有过一次疯狂的冲动也没嫉妒过谁被打一拳会生气吗”

“当然会,我又不是菩萨。”许辰川没什么力度地辩驳,“只是情绪会影响言行,给别人添麻烦,日后又会回报到自己身上。稍微与人为善些也能帮自己小忙,毕竟比起生气伤心之类的,还是实际的目标更重要些。”

白祁顿了顿。他总是忘了对方是在商人家庭长大的孩子,而非真的不经世事的小白羊。

“疯狂的冲动,我好像也没有体会过。……建字幕组这种事,我就做不出来。”

许辰川喝完了一罐啤酒,又开了一罐,笑着对着白祁举起罐子。白祁与他轻轻碰了碰。许辰川酒意上脸,看着就像羞红了似的,居然有几分可爱。

“所以我挺羡慕你的,白祁……棱角没被磨去的人总能活得很精彩,而我们当观众就满足了。”

会说出这种话,只是因为他还没被自己的棱角真正刺伤过,白祁心想。

那自己呢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对着这个人,就下意识地、不着痕迹地收起那些最尖锐的锋芒

白祁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说:“过来。”

许辰川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抬头像小狗似的看着他。白祁俯下身去,两人交换了一个带着酒味的吻。

气氛正好。温暖的夜晚似乎孕育着无限的可能,黑暗中有莫名的心思在浮动,但他们谁也没有先付诸行动。许辰川的室友随时可能回来碍事。

还有一星期,等下次吧――他们在无言中达成了默契,许辰川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起身说:“我送你吧。”

“不用。”白祁自己转了下轮椅朝门外滑去。许辰川跟了两步,被落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又回身去看。

是室友发来的短信:“met a chick at this bar. not going back tonight.”

(在酒吧遇到了个妹子。今晚不回去了。)

许辰川猛然转身,白祁已经打开房门了。他犹豫了两秒:“等等!”

白祁停住了。许辰川追上去绕到他面前,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嗯”白祁挑眉。

“……我室友今晚不回来了。”

“所以”白祁恶劣地问。

许辰川直接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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