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2)

蜜桃咬一口 九升君 11533 字 28天前

明朗还穿着校服,手里抓着个塑料袋, 没好气地瞥了眼谢长风, 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房间小,进门就是床, 他在床边犹豫了半秒, 还是多走了几步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自己擦。”

明朗把塑料袋往床上一扔,同时朝长风抬了抬下巴。

长风跳了两步, 趴到床沿上打开了袋子——是两瓶云南白药。

“哥……”

长风拿起药盒,讨好地看了眼明朗,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11点过了,明朗还没洗澡, 估计是一直等着自己回来,好过来送药。

偏偏明朗还没消气, 听见长风叫他, 孩子气地别过脸, 就是不理。

这个明朗啊, 真是又可爱又令人头疼!

长风扬了扬嘴角, 低头拆起了药盒。

微信里,她已经把事情的缘由都告诉了明朗, 着重强调了自己是自愿反串,以及那条旗袍不是最终上场的服装, 她相信明朗都看明白了,不然不会来找她,

只是某人伤了面子,一时半会儿的还缓不过劲来。

就像家里那只小黄狗,走路不看道摔坑里了可不能笑它,笑了能三天不理你。

想到这里,长风赶紧把上扬的唇角压了压,唯恐被明朗知道自己拿他跟小黄狗类比。

“陈潇姐后来没那么生气了,还跟我开玩笑呢。”

长风取出白色药瓶,一边左拧右拧地开瓶盖,一边自言自语:“她说上次看见明朗这么生气地维护人,还是为了简书瑶,说你对学霸有盲目崇拜的情结。”

“有个屁!”

明朗见她连瓶盖都打不开,一气之下上前夺了过来,“这两瓶是先喷红的再喷白的,不懂啊?”

“不懂,”

长风忍着笑摇摇头:“山区孩子,没用过。”

‘山区孩子’是近来谢长风常用的借口,做什么都可以加上这个前缀,像是得了块免死金牌,在明朗太子这儿犯什么错都能得到赦免。

明朗的确没招对付这个理由,只能狠狠瞪了长风一眼,拿过红色药瓶,单膝点地,皱着眉命令:“裤腿挽上去。”

谢长风没料到明朗会这么做,愣了愣,把脚往后缩,“别,哥我还是自己来吧。”

“你不是不懂吗,还自己来!”

明朗没好气地抓住长风的脚,警告道:“别动啊,这药特贵,洒一滴就一百块!”

听见这话,长风果然不敢动了,屏息静气地等明朗上药。

先前没注意,等把脚丫子抓在手里了,明朗才发现长风的脚比手还要伤痕累累,东红一块,西青一片,脚趾关节还有没痊愈的冻疮疤,脚底粗糙得刺手,脚趾甲有钙化的趋势。

明朗想起之前让张婶清理谢长风的旧衣服,在扔掉的东西里,他看到她从老家穿来的那双胶鞋,鞋底破了老大的窟窿,也不知以前的冬天,她是不是就靠着一双破鞋度日。

长风知道自己脚丑,羞得全身微颤,又不敢把脚抽回来,带着哭腔请求道:“哥,别看我的脚,别看……”

明朗这才回过神来,他没说什么直接打开瓶盖喷药。

嘶——嘶——

空气里立刻散出了中药味,呛鼻微苦,像极了谢长风此时的心情。

她从小到大受过那么多伤,除了打猪草从山坡滚下断了肋骨的那次躺了五天外,其他时候连药都不怎么吃。

皮外伤对做农活的孩子来说,寻常得好似被蚊子叮,便是再严重的伤口,拖上几个月也就不痛了。

像这样被人珍而重之地握在手里,一遍遍细致的上药,是谢长风梦里都不会出现的景象。

长风不是个爱做梦的人,也从来没有做梦的资格。

当城里的孩子知慕少艾,青春萌动时,她在爬二十公里往返的山路,

当少女在灯下为男生辗转反侧时,她早带着疲惫沉沉睡去。

肩负生计与家庭的前途,是山区孩子青春期的必修课,疲于奔命的他们,能笑着面对每日朝阳,就是生活中的小确幸了。

跪在床边的明朗神情专注,喷完红瓶后,掐着时间又拿出白瓶,他抿着唇,鼻尖有细小的汗珠,长睫半合,在眼下投出茸茸的影子。

喷上脚的药剂是冰凉的,而底下托着脚腕的手则是温热的,一冷一热夹着长风,让她没由来地生出些感伤。

游过大海的鱼,不再向往小溪,越过山顶的鹰,不再留恋树梢。

见过明朗的长风,很难再找到比他更令自己心动的男生。

“早晚喷两次,要是还疼得厉害,就要去医院。”

明朗起身,收好药瓶丢还给谢长风,“听明白了?”

“嗯。”

长风伸手去接,到手的除了两只药瓶,还多了个手掌大的纸袋,包装精美,封口缠着一圈细丝带。

长风疑惑抬头,就看见明朗不自然地扭过头,咳了一声,“今天不是你生日?”

生日?

长风一怔,自己的生日还有大半个月,怎么……她转了转脑子,这才恍然大悟。

乡下都过旧历生日,办身份证时,就把旧历的四月二十当新历日期上报了,明朗肯定是看到自己资料上的出生日期,错把4月20日的今天当成了她的生日。

“不要算了,还我!”

明朗见谢长风愣神盯着礼物,顿觉臊得慌,伸手就要抢回来,被长风眼疾手快地缩了回去。

“要要!”

长风把两只手藏到身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哥!”

明朗哼了两声,眼珠子乱转一气,转身想要出门,手搭上门锁却顿了顿,回头迟疑问道:“还有蛋糕,可能有点化了,你要不要……”

“要!要!我要吃!”

这一次长风学乖了,不等明朗把话说完就开始抢答。

明太子果然龙心大悦,一边嘟囔着‘这么晚还敢吃甜食’,一边愉快地出门拿蛋糕。

等明朗离开后,谢长风把今晚的事情捋了捋,才知道明朗发的脾气有两层原因:一是误会别人欺负自己,二是准备了生日礼物和蛋糕却遇上这样的事。

谢长风捏着那个轻飘飘的纸袋,弯了弯唇角,笑意上达眼底,却莫名逼出了泪花。

“把桌上的书都清走,”

明朗捧着个蛋糕盒子,用脚踢开门,“快点!”

谢长风赶紧从床上爬下来,跳到书桌边,腾出一块空地给明朗。

那是个橙黄的芒果慕斯蛋糕,简简单单的式样,顶上插了块巧克力牌,写着‘生日快乐’。

谢长风第一次拥有生日蛋糕,激动得不知如何下手,冲着蛋糕傻笑了半天,还是明朗问她要不要拍照,才忙慌慌地掏出了手机。

明朗拆开蜡烛包,取了两根蜡烛插上点燃,转头示意长风:“许愿吧,我去关灯。”

他转身摁灭了墙上的开关,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谢长风就着两点微弱烛光,双手合十,低声念道:“我希望明伯伯、严阿姨、明朗哥一家幸福健康,一生开开心心!”

明朗怔了怔,抬眼去看长风,她正专注地,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蛋糕,嘴边噙着笑意,烛火在她眼底跳动,像乐不可支的小人儿,有藏不住的开心。

明朗伸手敲了下长风的脑袋,笑着斥道:“愿望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而且生日愿望都是跟自己有关的,你许这个干嘛!”

长风调皮地皱起鼻子,强行自圆其说:“哥你可以把刚才听到的忘掉,这样就不算我说出来了。”

“你还挺会想办法?心不诚哪个神仙愿意搭理你!”

两人嘻嘻哈哈,争争抢抢地吃完了蛋糕,明朗把碟子一推,起身回房,长风埋头收拾残局,耳听着明朗的脚步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

“那个,是我让别人从日本求回来的。”

明朗双手插兜站在门框边,眼神在床上搜寻,长风见状,立刻从兜里翻出那个小纸袋,举得高高的给明朗看。

明朗胡乱地点了几下头,接着道:“听说挺灵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终于舍得转过身,直直朝长风的眼睛望去。

“生日快乐,谢长风。”

运动会在第二周的周五举行,那天临近五月,艳阳高照,睁开眼就知道会有好天气。

身为体委的陈潇,一年中最忙的就是今天。

她很早就到了校,指导走方阵的同学换装,她还带了自家店里的化妆师,专程为谢长风化妆。

“中式妆面,加头冠全套!”

陈潇吩咐完这边,又急匆匆地跑去主席台,跟裁判组过细则,跟主持人对通稿,忙了一大圈,再回到看台时,发现突然多了好几箱矿泉水,还有工人不断地把饮料箱扛过来,最后甚至直接抬了个冰柜过来!

“这、这怎么回事?谁让他们搬过来的?”

陈潇惊疑不定,“绝不可能是老何,他那么抠才不会这么大方!”

班里同学一部分参加走方阵,一部分当运动员提前检录,看台上就小猫三两只,纷纷耸肩摇头,表示不知情。

正疑惑着,明朗戴着顶棒球帽,挂着耳机不声不响地坐到看台边上。

陈潇顿时明白了,走过去用手里的检录表冲明朗扇了扇风,问:“那些是你弄来的?”

明朗扫了她一眼,淡淡地点了个头。

陈潇真是哭笑不得,她知道明朗个性别扭,但没想到能别扭成这样,想道歉不明说,只管拿钱砸。

真是被宠坏的小少爷!

“长风跟你说了他会穿什么吗?”

陈潇大人不记小人过,主动打开箱子拿出两瓶水,递了一瓶给明朗。

明朗接过水,眼睛却盯着操场,“没说。”

“那小子嘴还挺紧,连你都没说。”

陈潇对谢长风的忠诚度很满意,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压着兴奋说:“那就等着瞧好的吧!”

很快,开幕式开始了。

方阵按照年级顺序来走,高一高二的老师管得紧,大家都还算正常,一进入高三年级,画风突变。

从高三一班开始,好像群魔开大会,什么魑魅魍魉都放了出来。

主席台的解说也换了人,换成了七班班长李绍,他是个冷笑话王,语不惊人死不休。

“……接下来二班的‘哪吒’踩着僵尸带血的脚印,朝主席台走了过来……哦对不起,刚收到小纸条,说二班举牌的不是哪吒是孙尚香,嗯,看来二班的同学戒网游很成功,已经彻底忘记游戏人物的装扮了。”

陈潇跑进候场区,想看看方阵换装完毕后的效果,等她找到七班的位置,看见红彤彤的一片,正要夸赞,忽地瞥见前头举牌的谢长风,顿时惊呆了。

“吓一跳吧!”

方文正笑嘻嘻地凑到陈潇身边,跟她一起看向谢长风:“这小子出来时,整个候场区都轰动了!潇儿,你这眼光真是绝了!你怎么就知道他适合女装呢?”

“我知道,但不知道会这么惊艳!”

陈潇喃喃回道,目不转睛地盯着长风,语无伦次:“艹,我都想弯了!不对,他本来就是男人,我都想娶了!啊啊啊长风你也太好看了吧!”

谢长风被太多人盯着看,早就有些惶惶了,她扯了扯衣摆,又摸了摸头饰,不放心地问陈潇:“是不是很怪?我没穿过裙子,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对劲。”

“龙凤褂太重,正常人穿着都不对劲。”

陈潇走上前,拉着长风左看右看,啧啧声不断:“可惜可惜,你真是生错了性别,这身褂袍和这个妆容,别说力压全校了,就是力压全市都没问题啊!”

“真的吗?”

化妆师给长风上了正红哑光的唇膏,她连水都不敢喝一口,说话时嘴唇微微张开,就怕把唇膏碰坏了。

那小心谨慎的模样引得陈潇母性大发,对着长风嘤嘤了好半天。

“比珍珠还真,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萌,来麻麻抱抱!”

“嘿嘿嘿,注意影响注意影响!”

方文正一把拉住陈潇,警告地盯了长风一眼:“不许用美色勾引人!”

经他们这样一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的长风,终于放松了些,她之前偷偷照过镜子,觉得脸太白,口红太红,眼影太黑,整个人就跟唱大戏的一样。

可化妆师说好看,还对着她咔咔拍了好多照片,同学们见了,又笑又叫,不停拉着她合照,她像个提线木偶,也像被学生抓了关在笼子里的小兽,惶恐地等待未知的命运。

会不会很可笑?

会不会很俗气?

会不会……让明朗厌恶?

“快快快,轮到我们班了!”

陈潇看了看前面的队伍,催着七班同学整队,她最后把所有人检视了一遍,再冲谢长风比了个大拇指:“去吧,最美的新娘!”

看台上,明朗已经把座位换到了第一排,顶着日晒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向操场,他手里倒是拿着手机,可停在游戏开机界面就不动了。

班主任何老师无所事事地晃悠过来,挑挑拣拣地选了瓶脉动,看见冰柜还好奇地‘咦’了一声,又不客气地从里面拿了个冰淇淋,边撕包装纸边走到明朗身旁。

“我们班还没出场啊。”

老何没话找话,挨着明朗坐下,见他瞟了自己一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把冰淇淋往前一送:“要吃吗?”

明朗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们班老何属于脑子有点脱线的,除了在课堂上能像个正常人,一下讲台,本性就暴露无遗了。

疯起来连学生都要拉着他。

老何美滋滋地吃着冰淇淋,丝毫不去想这东西究竟怎么来的,他看了眼明朗的手机屏幕,不赞同地晃晃脑袋:“这里阳光这么强,你看得清屏幕吗?去后面的树荫下玩吧。”

明朗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别怕,我不是要骂你玩游戏啊!”

老何赶紧表明立场,鼓励地拍了拍明朗的肩:“你这学期的转变,真是让老师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有那么夸张吗,老师。”

明朗打断老何的话,眼神幽怨至极。

“差不多有。”

老何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咬了一口冰淇淋,“你们物理老师还输了两百块给我,他赌你不会为高考用功……

“哦,你别歧视他啊,这是大部分老师对你的成见。不过最高兴的人可不是我,虽然我赢了钱,是你妈妈。

“上次你妈来找我,我还专门带她来看你上课的表现,正好遇到你找谢长风问题,那叫一个态度端正……”

“我妈来过学校?”

明朗倏地回过头,盯住老何:“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吧,”

老何想了想,乐呵呵地告诉明朗:“你妈妈除了你,还很关心谢长风的情况,问了我好久。我告诉她你跟长风相处得非常好,感情融洽,你在长风的帮助下,成绩有了长足进步!”

明朗却不像老何那么轻松,他心中闪过几丝疑虑,正想再问点什么,就听见主席台那边传来了李绍异常高亢的声音。

“……六班的‘98k狂舞’终于舞出了我们的视线,接下来我们……哇哦!抱歉刚才我发出了这么不专业的声音,打瞌睡打游戏谈恋爱买小吃的都停一停啊,来来来,都来瞧一瞧看一看,高三七班的‘花嫁’方阵!”

明朗跟老何同时站起身,探出头去。

真是绝了!

六行五列三十人的方阵,前三行是马褂红袍的新郎官,后三行是红绸红裙的新娘子,最前面——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着赤金龙凤褂,头戴累金攒珠凤冠,面若桃花的谢长风。

距离隔得远,明朗看不真切,慌忙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拉近焦距。

模糊的画质里,长风的脸并不清晰,两条细胳膊伸得笔直,稳稳地举着班牌,满绣的褂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整个人都带了圈金光!

操场顿时沸腾了,长|枪短炮纷纷聚在了谢长风身上,李绍也在广播里添油加醋——

“大家都看到了,我们班领头那位穿的,就是正宗的‘陈氏龙凤褂’!这样一件满绣褂皇,定制期在半年以上,是当红艺人和富贾名流的最爱,是的,去年结婚的何美美就是穿的这种龙凤褂,虽然不是陈氏的……

“那谁,广告费记得结一下……”

台上台下的同学老师,被李绍逗得哈哈大笑,仍不忘举起手机拍摄。

七班的方阵队员们昂首挺胸,迈着统一的小碎步,骄傲地通过了主席台。

“根据我们班体委给出的官方解释,这次七班选择‘花嫁’这个主题,是隐喻我们每一位高三学子都像即将出阁的新人,不论去到哪个大学,一中永远是我们的娘家,是我们的后盾和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