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叶迟归高高的挑起了眉来。

按理来说他是没有见过眼前的男人的, 但是能够出现在紫霄宫之中, 而且还一眼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除了那一位尚没有露面的道祖鸿钧，叶迟归不做他想。

联想了一下现在整个紫霄宫里面那么多的平日里面在大地上面呼风唤雨、即便是龙凤麒麟三族最为鼎盛的时候依旧没有堕了他们的名号的大能都没有能够见到鸿钧，但是对方却选择了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还真是想一想都有一些小激动呢！

……才怪。

叶迟归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能够让人觉得心神愉快的事情。

难道被道祖鸿钧盯上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在叶迟归看来, 这根本就相当于是一个黑户一天到外的在户籍科科长的眼前晃悠,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紧紧绷起来的，像是下一秒都有可能就被这样给直接揭穿一样。

鸿钧盯着叶迟归看了看之后，就有些冷淡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之前那些不是你应该看的东西不是你应该看的，把它们忘记吧。”

鸿钧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就伸出手来，看上去是想要把自己的手敷在叶迟归的面上。

叶迟归矮了矮身子, 躲过了他的手。

鸿钧的眉眼微动，看上去就像是古松上面积下来的那一小块的雪正在“簌簌”的落下，于是就有了一种与之前的清冷疏离完全不一样的生动。

“您要做什么？”

叶迟归有些警惕的问。

“……将你看到的那些全部都消除掉。”

鸿钧倒也没有什么撒谎的意思，落落大方的坦白了自己的打算。

叶迟归的瞳孔微微的收紧。

“你要动我的记忆？”

鸿钧没有搭话, 但是看他的那个样子，想来就是这个意思了。

叶迟归立刻后退了一步。

“抱歉，就算是您, 我的记忆也不想被任何人插手染指。”

因为构成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一个个体的因素实在是太复杂了。

他是一半的、名为“叶迟归”的人, 但是却也同样是另外一半的名为“阿尔忒弥斯” 的神。这两种放在一起相互交错糅杂, 最终成为了站在这里的这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有着身为神明的傲慢和冷漠，但是他却也同样拥有着身为人的感性与同理。这两者放在一起, 才有了今天的他的存在，他站在人类与神明之间的那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自己，绝对不会往哪一边多偏向一丝一毫。

因为，无论是朝着哪一边多踏出去了一步，都相当于是对于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的抹杀。

所以，对于自己的记忆，叶迟归向来都是慎之又慎，一点点差错也要避免。更不用提，是让一位能力远超自己的大能出手搅动他的记忆了。

为人与为神全部都只是在叶迟归的一念之间，所以他才更是要步步精神，一步都不能走错。

面对叶迟归的拒绝，虽然鸿钧早就已经猜到了对方不会那么的配合，但是他依旧是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强行出手了。”

鸿钧眉眼清冷，看上去冷冰冰的，像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有所触动。

叶迟归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并非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而是一个天道的傀儡了。

银发的神明眨了眨眼，敛下了眼睫去，遮住了眼底的那一抹深思。

他曾经以为，无论是区别再怎样大的世界，它们的本质都应该是相同的，即大框架都是一样的，而只不过是在细节的填充上面有疏有繁而已。

但是眼下看来，叶迟归却觉得自己往日里面的那一种想法应当是错误的，因为他跟鸿钧走的分明就是一样的道路——也就是与世界的法则相互融合，并且代为行使法则的权利，引动天地之威成为为自己所驱使和效劳的力量。

然而，以叶迟归为代表的诸多希腊神明们依旧是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即便是明知道的未来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反抗，并且也从来都不畏惧将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宣之于众。

他们和世界的法则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分不出来什么一个高低贵贱又或者是胜负从属的关系来。

可是眼下看来，这洪荒世界之中似乎并不是这样。鸿钧那一副样子，何止说是一个平等的地位了，以叶迟归

的角度来看，那分明就是已经成为了法则的奴仆，一板一眼的全部都按照着法则的要求去做，甚至是看起来已经丧失了自我。

这样的话……就算是得到了力量，又能够有什么用吗？

叶迟归深深的皱起眉来。

原来世界与世界……也是会有着如此巨大的差别的吗。甚至是这与其说是差别，不如说这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体系了吧。

世界的构成，远比之前叶迟归所见识和理解到的要来的更为奇妙和不可思议。

鸿钧已经再一次的朝着叶迟归伸出了手来，眼看着是要将叶迟归的记忆之中那些不符合“规定”的部分给他除去了。

叶迟归哪里可能束手就擒，当下便朝着一旁跳开来，躲开了鸿钧的手，于是鸿钧便化掌为爪，一把就要抓住叶迟归。

与此同时，或许是为了防止叶迟归再一次的跑掉了，所以他动用了自己身体里面的力量。叶迟归顿时觉得有千钧的重担朝着自己的身上压了下来，迫的他行动之间都带上了几分的不便。

这便是法则的力量了。

叶迟归眼珠子一转，知道现在也不是继续藏拙的时候，于是他将自己的力量全部都展开了，在这三十三重天之外居然瞬间出现了一轮的弯月，梦幻的有些不真实。

而就在月亮出现的一瞬间，叶迟归顿时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他虽然是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就不免有了些许别的担忧。

诚然，他现在的确是可以因为有着月亮的出现而使力量得到了不小的增幅，但是叶迟归想，他却不能够真的一直都这样。否则的话，若是有朝一日他去了一个没有月亮的存在的世界呢？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月亮的话，他难道就要忍受自己的力量被大幅度的削弱甚至是坐以待毙吗？

叶迟归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厉色。

引颈受戮可从来都不是叶迟归的风格，既然这样的问题现在已经被发现了，那么叶迟归自然是会在之后的日子里面想出办法将这个问题解决掉。

还好，叶迟归想，现在发现了这个问题，还算不得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和叶迟归过了两手之后，鸿钧自然也就发现了叶迟归的与众不同之处。他那一张清冷无尘的脸上闪过了些许的讶异，一只手演算了几下，再看着叶迟归的时候那波澜不惊的眼神里面终于是染上了几分的变化。

“你并非此世之人……不，你曾经与这个世界有着不小的联系，但是如今的你却已经成为扎根在了另外一个世界。虽然不说与这这里彻底的断了联系，但是却也终归是浅淡稀薄了。”

像是鸿钧这样的已经合道了的大能，再加上盘古已经逝去，他在这个世界里面的地位实际上已经与创世神无疑，同为执掌一整个世界最顶尖的权柄的存在。因此，世界之外尚有其他无数的世界共存，是鸿钧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对于叶迟归的来历便也并不是如何的觉得难以接受。

但是这其中的惊异要说是没有，那也自然是并不可能。毕竟知道和见到终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那就好像是一直虚无缥缈的某一样东西终于成为了定型几乎要让人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鸿钧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里面终于是闪过了几分的暖色。

只是这暖色消逝的极快，如果不是因为叶迟归一直都在谨慎的盯着鸿钧，生怕对方突然对着自己出手的话，几乎就会把鸿钧眼底的这一抹光看漏了。

他眨了眨眼睛。

咦。

鸿钧似乎和自己想象之中的完全沦为了天道的仆从……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