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简单站在梨园二楼的栏杆上, 下面是戏台, 有弟子正在练戏,他的手捏住栏杆, 因为用力泛白:“您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呢?”
电话那边一顿。
简母的声音有些心虚,但还是笑的:“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怎么会忘记你呢,当时事发突然,这不是没来得及打招呼吗?”
好一个没来得及,简单的眼底温度渐褪:“您没来得及了半年?”
简母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打发过去, 她好一顿解释, 虽然杯水车薪但好在简单没挂电话。
讲到最后,简母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单单,你父亲生了大病,现在还在医院呢,你要是有时间过来看看他吧。”
一边说着, 简母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他可能快要不行了, 你就当做是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简单心里气的很, 他深呼一口气:“这个时候想起我了?是不是要是不生病,我到今天也接不到这通电话了?”
那头还是小声的哭泣声, 听着可怜极了。
简单气息不稳, 喘着气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他咬了咬压根:“哪家医院?”
简母连忙报了一家医院的名字, 居然就在距离B市不远, 连国都没出, 简单曾经想过父母会跑到哪里去,但他怎么想也都是国外,万万没想到居然就在眼皮底下。
手机被收起来,简单还穿着戏服,他转身回去要换衣服,却正好瞧见楼梯口山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穿着正式的人,银灰色长褂,一丝不苟的扣到领口,他的身形挺拔,步伐稳重,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略有些宽松并不束身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很是端方,自有一种大师级的大家风范。
简单原本松松垮垮的站着,猝不及防和对方的目光对上,下意识站直了身板:“您好。”
池宴安幽深的眸子定在简单的身上多看了两眼,脸上平淡无波:“你的头面歪了。”
“……”
简单停顿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他慌张的扶了一下,赶紧道:“不好意思。”
因为自己看不到镜子,扶了一下也没扶稳,搞了半天反而更歪了。
简单懊恼抿唇,想侧过身去避开,偏偏一手里还拿着手机,脱不开手。
池宴安在旁看了会儿,缓缓踱步过来,沉声道:“手放下来。”
不怒自威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慑力,让人不自觉的服从,简单弱弱的放下手。
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伸手帮他扶了一下,几下就重新戴好了,一边动作一边道:“唱戏之人,头面便是最重要的,时时刻刻要注意自己的仪态,切不可大意。”
简单忙点头应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染上点笑意:“谢谢您。”
池宴安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简单面上扫过,眯了眯眼:“简单?”
!!!
简单一愣,梨园的二楼没什么人,普通弟子一般不会过来,而眼前之人的扮相看着也不像普通人,如果是来听戏的贵客不会对头面这么了解……
他觉得有点眼熟,恍惚间和屏幕上某位名角的照片对上才反应过来
难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池宴安?
两个人面对着面,简单乖的像个小学生点头:“我是,请问您是池先生吗?”
二楼侧旁的房间是休息室,苏佩文听到外面似乎有熟悉的声音,试探的出来,果然看到了丈夫的身影,而丈夫的对面还有个拘束的小孩,小孩的紧张隔着几步远也能感受出来。
苏佩文轻轻咳嗽一声,温声道:“宴安。”
没有什么比媳妇喊更重要的事,简单看着刚刚还很成熟稳重的人快步走到门口搀扶住人,就连冷峻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
楼下的戏台不时传来咿呀的唱语,午后的时光安静惬意,面前小别重逢的一对夫妻看起来十分恩爱。
简单不想打扰,他移动了脚步想起自己还有事情,便打算起身告别,苏佩文欲言又止似乎还想留人,但池宴安却点了点头:“去吧。”
简单对老前辈很敬重,鞠躬之后才慢步走下楼。
待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苏佩文的目光才收回来,他捏紧池宴安的手:“这个孩子……”
“我已经让人查了。”池宴安寒声道:“如果真的是池家的孩子,当年的事,就该好好理一理了。”
B市的世纪大道上,一辆保姆车飞速的行使,简单靠在车窗壁上休息睡觉,小米在前面整理资料。
到医院的时候简单还是睡,还是小米喊他起来的:“简哥,我们到了。”
这座医院算不上B市最好的医院,甚至只能说是一个小分院,保姆车在停车场停下来,简单面戴着口罩和墨镜下了车,这次的行动很低调,除了带着助理就没通知过别人。
医院外面的人行迹匆匆,也有人会撇一眼简单,毕竟有些人就算脸遮住了,但那出众高挑的身形,还有不自觉发散出来的气场也不会泯然众人矣。
找到相对应的楼层,薛米叶拎着水果跟在后面,小声嘟囔:“简哥,不是我说,我怎么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简单手里正对着病房号,闻言挑眉:“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短信里面说的415病房,还是单人病房,简单推开门走了进去,不出意外的瞧见了躺在病床上面的人。
简总全名简康,可能是人到中年,不免发福,一张脸圆圆的,看着很有福气,可能是因为病了,现在的脸色有些苍白,正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望着窗外,听到门开的声音望过来,和简单的目光对视。
简单让小米在外面坐着休息,关上了门:“我听妈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
床上的简康没了当总裁时的意气风华,虚弱笑道:“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道歉。
简单的眉眼低垂,面色微寒:“道歉就不必了,简氏的债务我替你们还了,房地产的问题也解决了,这不是你们欠我的,而是我偿还了你们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
“儿子,你……”简总激动的咳嗽两声,想要拉简单的手:“是爸爸的错,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以后咱们家就团团圆圆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简单撩起眼皮看着他:“你好好养病。”
不知道是因为病了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简单总觉得简父对自己的态度热情柔软了许多,以前他们倒也不曾亏待过自己,但那种亲近似乎总是隔着一层膜,简单从小长到大都能感受到这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
简父还要说什么,但简单却不想再听了,他待了一会儿,正要走的时候简母却恰好推门走了进来。
简母是个保养的极好的中年妇女,身材丰满,脸蛋的五官看着精致却都是微整过,即使是现在,她也还化着妆容,看着气色很好。
简总和简夫人样貌都算的上平平,却有着一个面貌惊为天人的儿子,倒也算是造化。
“单单,你这是要走了?”简母当然不愿意:“再坐一会儿,妈妈还没有了解了解这段时间你过的怎么样。”
下午简单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他犹豫了片刻重新坐了下来。
一开始聊天的内容倒还算是稀疏平常,但越到后面简母的话题就越往傅家上带,拐着弯的打探简单现在和傅楼归的婚姻状况。
简单微微皱眉:“妈,我和傅哥很好,您不用操心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不少水果,简母播着橘子,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单单啊,你父亲自从简氏倒了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他是心病拖到现在的,咱们现在和傅氏算得上是亲家,按照道理来说也算是一家人人,你又是傅家名正言顺的孙媳妇,于情于理……”
“妈。”简单的脸色冷了下来:“傅家的产业和我没有关系,您不用想了。”
病房里面静悄悄的,有过片刻凝滞。
床上的简康抬起胳膊动了动,和事道:“好了好了,儿子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提这个做什么?”
简母面露尴尬,转而道:“妈妈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我跟你爸爸现在没了简氏,没了收入,你爸爸这病还要做手术……”
简单坐在沙发上,内心的火气在慢慢酝酿,他挑了挑眉:“多少钱?”
如此直白的话有些伤人。
简母瞪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盛夏阳光的温度很是灼热,病房外的蝉鸣声声,但简单坐在屋内却遍体生寒,他冷笑一声:“妈,我是你儿子吗,你跟爸一声不吭抛下我跑了,有想过我到底能不能还上债吗,简氏的地产出了问题,我差点在娱乐圈身败名裂,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简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单单,我们之所以不带着你都是因为怕连累你,你要是恨我们也是情有可原的,作为一个失败者,我,我真是没脸活下去。”
“连累?”简单嗤笑一声,他觉得自己快炸了,完全受不了这个委屈:“你觉得自己没脸活下去?那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收拾烂摊子的我要怎么活下去?”
“砰!”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简单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简母气愤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让你爸爸去死吗?”
简单的身影僵住了,他侧过脸,沉静的望着简母,一言不发。
“你怎么能动手打儿子。”简康很理智,急忙要下床,和刚刚虚弱的样子判若两人:“单单,你没事吧?”
简母也知道自己冲动了,眼眶泛红几乎要掉下泪来,凑到简单面前:“儿子,刚刚我也是着急,你爸爸的病很严重,要是你也不管了,我们家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