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书人、垂钓客、打坐者虽依旧观书、垂钓、打坐,细细察之,却难免书震、竿摇、眉颤。 雷鸣电闪,这魔石天劫一般的景象,足足持续了近半炷香,终于散去。 远处的山谷中陡然传来一声清啸,啸声如浪,一浪接着一浪,一浪赶着一浪,不见衰竭,反倒越发轻扬高亢。 啸声直上九天,将方圆数百丈的云层,尽数排开。 啸声落定,一位红眉中年,阔步自山谷中行来。 身如仙鹤,脊如老龙,整个人有飘摇出尘之态,远望自生春风。 观书人、垂钓客、打坐者尽皆站起身来,含笑朝红眉中年行去,各自远远抱拳。 垂钓客道“恭喜周兄,贺喜周兄,此番渡过小雷劫,成就阳尊之位,一洗十余载浮沉,当为我辈楷模。” 观书人道“周兄一跃而入阳尊境,此步跨过,何异登仙。” 打坐者道“都言我淮西府长老院名不副实,唯有靠那姓秦的,才勉强撑住脸面,周兄这一步跨出,维护了我淮西长老院的尊严。我看今后谁还敢饶舌。得亏姓秦的走了,他若不走,见了周兄也得自惭形秽。” 红眉中年抱拳回礼道“诸位仁兄太过谬赞了,今日周某渡劫,三位仁兄能来为周某护法,此情必有厚谢。” 垂钓客道“周兄言重了,你我四人同僚数十年年,向来同气连枝,自当互相扶持。如今姓秦的走了,周兄自当名正言顺领袖我淮西府长老院。” 红眉中年连连摆手,“秦长老之事不提也罢,周某尚有自知之明。” 此前未入得阳尊境,周长老对秦长老种种诡异本领已觉心悸,如今跨入阳尊后,他反而对秦长老的那种种诡异本领领略的更加深刻了,心中的敬畏反倒越发深了。 又毫无营养地寒暄几句,红眉中年偏转话题道“此番顺利突破阴尊门槛,跨入阳尊之境,周某别有一番感悟,愿与诸位仁兄分享。” 他知晓这三人到来的目的,说护法不过是虚词,根本原因还是想从他这里分享一点踏破阳尊之境的心得。 他与这三人相交多年,交情虽不如口头上称道的那般深刻,但也结下那么三两分。 告知这三人心得,也不过是顺水人情。 换来的是这三人在长老院的鼎力支持,于他顺位前跨一步,亦大有好处。 随即,红眉中年便将踏破阳尊之境衍生的种种心得,以及渡过小雷劫之时经历的种种幻象与感悟一一分说,并不隐瞒。 最后,红眉中年提到了心魔一事,强调了渡雷劫时一定要心神抱元守一,一旦心绪稍有不宁,掌控不了心神,便会被心魔趁虚而入,弄不好便得功败垂成。 垂钓客道“心魔之说,我已听闻多时,但对其衍生和由来却所知不多,不知周兄可否详细解说?” 红眉中年道“按我的理解,所谓心魔应当是心中郁结之气,这郁结之气由念念不忘的郁郁情绪堆积产生。在渡劫之时,这些负面的情绪积蓄,便会极限扩大,衍生成心魔,干扰心神。好在诸位皆常年荣养,并未经历不平之事,更未结下怨恨,只需尽力掌控心神,当不会受心魔侵扰。” 观书人道“那可未必,莫非你们便忘了冷阳峰那恶贼。” 此言一出,垂钓客面色陡然泛青,恨声道“便将那贼头扒皮抽筋,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打坐者道“正是!若非那贼囚运道不错,离了这淮西府,本尊定不与他干休。” 5话至此处,这四人身份已然明了。 那塌眉的观书人正是祁长老,紫面的垂钓客乃是孙长老,光头的打坐者乃是孔长老,渡过小雷劫的红眉中年乃是周长老。 这四人口中的恶贼,除了许易还有何人。 原来当初许易灭杀夏长老后引发长老院震动,这四人联袂到来,暴怒之余,便要冲许易下手。 许易言辞犀利,将这四人刺激的不轻,眼见一场大战便要再起。 剑南路庭陡然传下消息,许易提升为三级星吏,调往路庭任职。 至此,这一场大战才偃旗息鼓。 大战未起,仇怨却是结下了。 尤其是对这几位素来位高权重,隐匿于绿岛中,终日不见人间烟火的长老们而言,许易当日的当众顶撞忤逆,已是生平未受之奇耻大辱。 许易随调走了,但余波未消,他们甚至听到传闻说,当日若非许易调走,就凭他们四位,恐怕得一一走夏长老的老路。 不管是有心之言,还是无意之语,这般言论在淮西终究扩散开了,叫他们四人终日如坐针毡,连分辨也不能。 此等仇怨,真是念兹在兹,无时能忘。 此刻周长老言说不平之事衍生的负面情绪,极易转化成心魔,诸人头一遭想到的便是许易。 周长老叹口气道“看来这人果然成了我等的心结,不瞒诸位仁兄,适才我渡雷劫之时,心魔亦来侵扰,也曾幻出过那贼子的形象,好在被我挺了过去。适才我之所以未提此件事,便是怕给诸位仁兄种下阴影,让诸位仁兄对此子的执念更加深刻。如今看来,我提与不提,此贼都已成了诸位仁兄心头的一根倒刺。” 祁长老恨声道“看来不除此贼,我等渡过阳尊之劫,是千难万难了。” 孙长老道“谁能想到当初的一介蝼蚁,竟成了我等的心腹大患,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与那贼子废话,合力将之灭杀,生米煮成熟饭,路庭再有指令,也是晚了。” 祁长老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那贼囚如今高官得做,骏马得骑,逍遥快活的紧,你我便再是不忿,又能拿他如何。” 周长老道“那贼囚前番调任路庭,明显是上面有人,此贼既有官身护体,又通诡计阴谋,修为上亦有可称道之处,现在想要除之,真是难比登天。” 周长老话音方落,孔长老轻轻摩挲一下光头,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