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江南》为题材的诗篇,词作极多,想要写出新意极难。 更麻烦的是,宋别卿的这首《忆江南》,还是罕见的六言律诗,极是考验功底。 而《蒙诗三百》选录的是圣庭有文字以来的经典,恰好宋别卿这首《江南》说的正是剑南路的江南。 以此为题,显然是许易占了便宜,因为云三公子可能只是知道剑南路有个江南,根本不曾到头 故而,那位二级星吏才道出题材,便引起了轰动。 云三公子神情自若,丝毫不为所动,“既然你的诗词,都是已作好了的,咱们就别耽搁时间,每次比试四分之一柱香为限如何,料来够你搜肠刮肚了。” 许易道,“客随主便,三公子请。” 云三公子冷笑一声,抓过已铺成了文房四宝的玉案,抓过狼毫,登时一排排宛若精灵般的文字落在了喧白的纸上,“风急啼乌未了,雨来战蚁方酣,真是真非安在,人间北看成南。” 此言一出,满场无声,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如此急才,如此诗才,不愧是云家诗词冠冕,惊才绝艳!”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全文无江南,却道尽江南,云三公子定时没去过江南的,但只凭啼乌渡、战蚁林,两大江南名胜,便将全诗点活了!” “若只是生造物象,也算不得惊才,关键是云三公子竟将啼乌渡河战蚁林化用,且用活了。风急啼乌未了,雨来战蚁方酣,真是妙句,妙句!” “前两句的确不俗,但更妙的还是后两句,真是真非安在,人间北看成南。细细品咂,意味悠长。正所谓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如人以表,表为中时,东看则西,南观成北,表体既混,心应杂乱。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真是难得的嘉言警句!” “………………” 满场欢呼声不断,许易暗自品咂,也深为意外,云三捷才至斯,颇叫他意外。 “活该,你是自讨苦吃,跟姓云的比诗词,看你如何应付,不管如何应付,决不能丢了我……吟秋郡主的脸面,实在不行,你就说吟秋郡主的诗篇中,没有以江南为题的,不管怎样,不能丢吟秋郡主的脸。” 帷幔中的徐公子,再度传出心意,她是真急了。 没有文名不要紧,要紧的是,许易胡诌一首,安排到她头上,弄得她脸面丢尽,沦为笑话,那比死还要可怕。 许易接受了心意,却不睬她。 云三公子看着他道,“如何,实践差不多了,你不会还没从吟秋郡主那几百首诗词中挑好?还是吟秋郡主根本没做出何江南有关的诗词。要不,还是再换题材,本公子今日性质不错,乐意奉陪。” 许易哂道,“恐怕要让三公子失望了,只是我在想,既然是赌局,该定下赌注,这枚上品水灵石,是世子殿下送给郡主的礼物,如果被三公子输了,世子殿下恐怕得换新的礼物,来亲自寻吟秋郡主下定了。” 许易分明是偷换概念,适才根本没说什么赌注,更没将这枚上品水灵石作赌注,他此刻堂而皇之的说明,就是为了倒逼云三公子。 他太会拿捏云三公子这种贵胄子弟的心思了,他料定,在这个当口,即便他偷换概念,云三公子也绝对拉不下面皮,和他掰扯。 “大言恫吓,虚张声势!很好,这个赌局,云某应了,我若输了,这枚上品水灵石,便赠与吟秋郡主,你若输了,便要入我云家为奴,吟秋郡主,可敢应否。” 云松公子冷声说道。 他并不如许易所想,想着面子问题,怕下不来台,才答应对赌,而是他根本就没将许易抑或是吟秋郡主放在眼里。 必赢的赌局,有什么不好应承的。 帷幔内的徐公子正待出声,却听许易道,“三公子好大的忘性,吟秋郡主既已让我全权代言,在下自然能做主,如此赌局便算立成了。” 说罢,许易抓起狼毫在喧百的纸上书写起来,一排排险峻挺拔的瘦金体文字,如苍松一般在纸上昂然而立,“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烟水,白头想见江南。” 咔嚓,帷幔中的徐公子掌中的灵犀珏,落在了地上,一双美目射出惊人的华彩。 许易落笔之际,云三公子连退三步,双目失神,满眼空洞地对着那张生满苍松的白纸。 满场一片死寂,如果说云三公子的诗作,足以让人叫好之余,还能大声分析,他诗作中的妙处。 那许易的这首,完全将人引入了一种,奇妙的意境,随即,便沉默在那股悠长的怅然之中,难以自拔,高下立判。 “不对,这诗不是吟秋郡主作的,吟秋郡主年纪轻轻,怎会生出白首相见江南的感慨,以诗观人,这必定是位饱经沧桑的老者所作。” 一位紫袍中年高声喊道,他是云家使团,仅次于云三公子的人物。 “三公子怎么说?” 许易微笑道,“貌似你的人已经帮我判定了胜负。” 紫袍中年面色顿时一黑,暗叫糟糕,他出声质疑诗作的作者,摆明了是认伪“白头想见江南”胜过了“人间北看成南”。 否则,若是后者不如前者,他也犯不着质疑。 云三公子面色一僵,顿时一片惨白,随即又胀红,“本公子也很好奇此诗作的原作者。”摆明了是顺着紫袍中年的话顶下去。 说昧心话,尤其是自诗作评论上,说违心话,本来就是云三公子极为不齿的。 可眼下,他阴沟里翻了船,不违心又能如何,难道真承认这是吟秋郡主的作品,将上品水灵石输出去? 他宁肯背负骂名,也受不起如此惨重的损失。 云三公子知晓,今日之言传出,对他的名声必定损失极大。 果然,云三公子话音方落,满场顿起冷笑声。 便连先前追捧他的美妇贵女,也都流露出鄙夷来,更有窃窃私语,私下里品评两首作品,声音虽小,依旧传入耳来。 云三公子连连甩头,恨不能将那如毒剑一般的声音,甩出耳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