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吊诡的是,那巍峨巨兽脖颈处,竟无有妖牌。 要说此界无妖牌的野兽,在所多有,就拿那只红皮狸子来说,同样是无有妖牌。 然则,那红皮狸子摆明了是为开化的野兽,岂可与这巍峨巨兽同日而语 那巍峨巨兽四蹄腾空,风驰电掣般落下,巨口张开,一道火龙吐出,那长达三丈的火龙宛若活物,咆哮着四散剽掠,顷刻将满地的尸身焚作灰烬。 巍峨巨兽再张口,吐出一团云雾,将倒毙的巨兽包裹而起,四蹄腾空朝山顶飞去。 两座山岚一般的巨兽,自崖顶中央冲开的断口,依次没入。 直下一千八百丈,越往下,越是开阔,温度也越高,越是光亮。 原来,崖底竟是个岩浆潭,咕噜咕噜翻覆着红艳的气泡。 巍峨的巨兽的躯体,直直没入潭中,只露出硕大的头颅,人头大的猩红的独目凝视着被他用口气托举在半空中的巨兽,目光中时而闪过悲伤,时而流露欣慰。 凝视久久,但听他自语道,“死得其所,将葬我腹,悠悠桎梏将开日,我必屠灭此界,为汝复仇。” 语罢,他巨口开合,竟大口吞噬起头顶上巨兽,不过数十息,那庞大如小山的巨兽,便被吞噬殆尽。 忽的,巍峨巨兽自岩浆中腾空而起,带起大量的岩浆翻沸,化作袅袅白烟。 腾空而起的巍峨巨兽口中念念有词,吐出古老而玄妙的咒语,忽的岩浆四壁尽数化作血红,显露出大片大片无比繁复的星纹,那星纹,在四壁交互相织成一个硕大的芒星体,那芒星体的八角尽数勾连完成,只余下星体正中,还余下小段的断裂。 随着咒语的诵念,一块块血块凌空显现,随着巨兽口中喷射而出的白雾,融化成道道血线,朝那段断裂处汇聚。 喷射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那仅余的小段断裂又勉强前进了寸许长短,巍峨巨兽停止了喷射,猩红的独目中透出浓浓的疲倦,随即又迸发出耀眼的希冀,喃喃语道,“一千三百年了,千年的桎梏,终将被我打破,道一老儿,你还好么?此界的人族……” ………… 许易盘膝静坐了近一炷香,心神沉凝已极,思维渐渐发散。 他忽然意识到问题不对,自己和这数百修士,在这赏宫殿内,要待到何时为止? 莫非要等到猎妖谷的一众修士尽数出谷不成? 显然神殿外的禁止已被攻破,入神殿的修士源源不绝,可不似这座神殿创建之初给某派弟子试练那般人数固定,这源源不断的修士侵入,这猎妖谷岂非永远开启。 而猎妖谷的修士不绝,自己等人岂非要永远这般等下去。 回忆赏宫殿石刻上的内容,他越发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按照石刻上的录述,有一条言道,待试炼者尽归后,共入炼武境,别高下,分强弱,赏至尊。 显然要开启炼武境,须得满足“试炼者尽归”这个条件。 就在他犯愁之际,殿中金光连续闪动,无数道人影显现,转瞬间,空阔无极的大殿之中,竟显得拥簇起来。 甚至有数人,就在隔他不过尺余的位置显现。 仔细定神,这一次传入,足足有一千五百余人。 念头稍转,他便意识到,恐怕整个猎妖谷中的人族修士为之一空了。 道理很简单,可能有数人同时捏碎试练牌传送于此,却绝不会有千余人同时施为。 “莫非是猎妖谷开启的时间到了?” 他脑海中方冒出此念,殿堂内陡然冒起巨大的喧哗。 “草泥马的,那个带金冠的,麻利把金牌交出来。” “土拨鼠一般的贱种,只会躲在阴暗角落捡漏算什么本事。” “我上三天此次死了五十余人,若你凭真本事抢夺而去,我张流风绝无二话,凭这下三滥的本事,算什么玩意。” “交出金牌,除死方休!” “………………” 一时间,竟似有数百人在同时喝骂,声势惊人。 “金牌,莫非那火云山上的大妖被扑灭了。” 许易心中一惊,猜到恐怕不是时间到了,而是头号大妖覆灭,触发了终结禁制。 “放肆!” 一道金石般的怒喝传来,声方入耳,好似一道厉鞭直直抽在许易的耳膜上,抽得他心神俱震,送目望去,说话的赫然是在粉红兔子尸身上补了个大洞的紫袍武士。 那紫袍武士昂首而立,指着金冠青年朗声道,“见着大越三皇子殿下,尔等还不行礼,故作喧哗,莫非连堂堂皇家尊严,也不放在眼中了么?” 此话一出,满场大哗,如潮的怒骂声,仅剩下零星,最后,彻底消弭。 众目睽睽,大越皇廷的威严,的确不是谁都敢挑衅的。 金冠青年满意地扫了紫袍武士一眼,微微扬起的头颅,抬得更高了,作出一副八方臣服,唯我独尊的模样。 “原来是三皇子殿下,失敬失敬,恕明某直言,三殿下身份尊贵,行事自当慷慨而光明,绝不坠我大越皇室风范。令明某不解的是,当其时,明某共上千袍泽,血战金牌大妖,三百余人血染妖谷,魂归异域,血流成河,染赤青山,余众无人不伤,最后,众志成城,终灭大妖于山下。血战之时,不见三殿下,功成之际,但见一金冠毛贼,自密林而发,忽然而至,抢夺金牌遁逃,吾等皆以为不肖毛贼无耻,万万没想到却是我大越至尊至贵的三皇子殿下,敢问莫非这便是我大越皇室之遗风,还请三殿下教我?” 半边身子粉碎的明神宗,昂然而立,双目喷火,直视三皇子逼问道。 火云山一战,明神宗领衔的太一道损失惨烈,自他以下,几乎尽数战没,便连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若非丹药完备,恐怕早就身死魂灭。 历经千辛万苦,才灭杀大妖,结果被三皇子捷足先登,如此奇耻大辱,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叫他心服。 愤恨之下,言辞犀利如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皇室尊严,字字句句皆往三皇子心头插来。 此言一出,满场顿起如雷的呼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