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留此界不去,便是为了粉红兔子的第二个愿望。 他记得粉红兔子说过,妖物死后,以葬得越高越荣耀,她生平的野望,便是希望成为黑牌大妖,将来死后能荣葬金雕领的领山。 而许易并不想粉红兔子,葬在金雕领的灵山,而是想直接将她葬在此界最高峰,火云山的山顶。 荣葬火云山的山顶,按照此界的尊卑丧葬观念,似乎只有妖王才敢有此野望。 粉红兔子想都不敢想,许易却打定主意,要帮她作了。 在粉红兔子身死之际,此念便成他心中的执念。 哪怕拼掉性命,他也要搏上一把,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补偿心中那绵绵难绝的哀痛。 一路疾驰,倒也太平,偶尔有具备飞行能力的妖物,凌空追来,许易也懒得动手,直接唤出金雕大王的那块紫牌,远远一亮,追来之妖无不仓皇而退。 妖族悍勇,轻生好战,却决计不傻,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攻击一个能干掉紫牌妖王的人族强者,无异于自杀。 冲顶疾风,电掣往北,狂飙了足足三个时辰,飚出四千余里,忽的,眼前现出一根极细的插入云霄的筷子。 再往前进百里,那筷子渐渐粗壮,赫然是一座耸立云霄的山峰。 又过十数息,他乘坐机关鸟已然登临山峰之上,火云山三个巍峨大字,直直占了小半个山腰,显然这座山峰,赫然便是此界最高峰,超越妖王的存在的驻跸之所。 这座火云山的确极高,虎尊郡高八百丈,雕领山高一千两百丈,这座火云山至少则有近两千丈。 越到最巅峰时,巨大的天风狂呼乱吼,吹得机关鸟不住偏斜,几乎要脱离许易的掌控。 火云山极高,却也极瘦,比之最小的虎尊峰还小了一倍有余,整个崖顶,占地极小,纵横约莫等长,各有七八里的摸样,郁郁葱葱,万木繁茂,几乎无有一寸裸露的地面。 盘旋一圈,许易竟未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强大的气息。 火云山上火云洞,火云洞中至尊妖,这具在妖族中广为流传的顺口溜,遮莫是假的? 许易坚决不信,想来金牌妖族,自有其过人之处,能隐匿形迹,也不是什么稀奇。 唤出风神之翼,直接在机关鸟上换了,缓缓降低着高度,感知力全面外放,他要仔仔细细将这方山顶窥探一遍。 好在不过纵横七八里,要窥察一遍,并不要耗时多久。 岂料,他才降下高度,便窥察到了异处。 整座山顶的正中位置,分明和四沿不同,这种不同,他只能感觉,却无法说出。 金牌大妖的实力,他万分忌惮,并不敢弄险,当下,唤出铁精在手,化出一根又细又长的尖枪。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他修为的突飞猛进,血脉逐渐浑厚,掌力也越发丰沛,铁精所能达到的长度极限,也有了显著的增长。 从最开始的十丈极限,到如今的二十丈有余。 此刻,许易持着铁精化作的尖锐长枪,直直插向了他窥探出的异处。 尖锐的长枪,透过层层的树叶,不断地下探,十丈,十五丈,二十三丈。 许易敢保证,从所见的黄色地表,到他所在的半空决计没有十五丈高,长枪却扎入悬空之地,达到了极限的二十三丈。 这说明了什么? 他持着长枪,环绕一圈,除了树枝的阻拦,根本没有触碰到的厚重泥土。 至此,他终于弄明白,那片感知中的异状,到底是何等存在。 原来竟是一片悬空的空洞,根据感知探查,那片空洞,足足占了整块崖顶的四分之一。 之所以远观如常,丝毫查探不到空洞,道理很简单,想来空洞的四壁,伸出各种茂密的植被,层层叠叠,托举而上,若非近观,又如何能察? 弄清关窍,许易并没有一探究竟的打算。 他到此非是为了猎妖,只为让粉红兔子长眠。 在靠近崖顶边沿的地方落定,收起机关鸟,许易绕着崖顶缓行起来。 郁郁葱葱的崖顶,植被繁茂,灵气浓郁而充沛。 怪异的是,却丝毫不见兽踪妖影,细细窥察,连蚯蚓斑蝥一类的小虫也难觅。 许易猜到定是那位金牌妖尊,煞气逼人,威严不容挑衅之故。 才绕了半圈,许易便选定了一处极佳的位置。 这是一块列在东侧崖岸边上的岩地,之所以一目选中,只有此块岩地是唯一的一块空地,极是引人眼目。 岩地极小,不过数尺见方,北底着一株巨大的榆树,其上皆被榆树繁茂浓密的枝桠覆盖。 那榆树实在太过巨大,不止覆盖了此片岩地,还朝崖外蔓延出七八尺远。 站立在这块岩地之上,视野开阔,如升云里,而又有巨木护佑,少了风吹雨打的凄苦。 按粉红兔子的愿望,长眠于此,想来是足愿的。 计较已定,许易催动玄功,劈手将岩石斩断,刨地四尺有余,终于现出黑褐的泥土,不过数十息的功夫,他便掘出一个半人高的浅坑。 念头一动,手中多出一件青衫,在岩上展布开来,随即,粉红兔子的尸身,出现在他怀中。 凝视着粉红兔子的遗容,兔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脖颈间的妖牌因他死去,已经松懈脱落,摊在她的胸前。 许易拿过妖牌,摩挲片刻,脑海中忽的回荡起粉红兔子最后的遗言,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短短一日的相处,却似三生三世。 凝视许久,许易将粉红兔子在青衫上放了,随后,用青衫裹了,独留出脑袋。 裹好兔尸,忽地想起她那两只总爱结成花朵装饰在头顶的尾巴,心念一动,便将两只兔耳依原样结成花朵。 小心地将兔尸放入才掘好的石坑中,又怔怔凝视片刻,双手一挥,两边堆起的泥块一涌而下,瞬间将粉红兔子的尸身尽数笼罩。 填完了泥块,许易又将斩断的岩块,按原样码号。 填充完整,除了岩石的表面露着几不可察的浅浅的细线,几乎与先前一般无二。 料来年深日久,当能浑然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