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他怎么来了!!!
聂双双蹭的一下甩开他从凳子上跳起来。
肖凛被她的动作吵醒,皱着眉睁开眼,拨开搭在眉骨上的碎发,“聂双双你给我安静点。”他按了按额头,眯眼瞟了眼外边天色,“一大早闹腾什么。”
聂双双完全清醒了,退开好几步远,警惕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来干什么?”
吴老师的儿子小吴正好也醒过来,睡眼惺忪地把头上的长条白麻布拨到脑后,直接接了聂双双的话,“小七哥也过来看我妈啊。双双姐你跟小七哥吵架了吗?”
“他不……”聂双双脑袋转向小吴,动了动唇,却莫名说不出口肖凛不是聂小七这样的话。
而且她没想到,十年多过去,小吴居然还记得小七。
当年小吴还是个五六岁的小毛孩,是吴老师生了六个女儿后终于追生出来的儿子,整天跟在小七身后疯跑,现在一转眼,也成了会察觉大人情绪的少年了。
“她跟我闹别扭,你别管她。”肖凛对小吴说。
聂双双最终也没回话,只说了句“我去洗把脸”,就找了塑料盆日用品出门去了吴老师家前院,院子里那口陈旧的大水缸还在用着,里面蓄满了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水。
山中不通自来水,聂双双用塑料盆舀了些水,给自己洗了脸刷了牙,脸上的正要回屋,就见肖凛拿着崭新的劣质山寨日用品走来跟着洗漱。
聂双双看着他穿着高级的衬衫休闲裤,手中却拿着总价不超过二十块的牙刷毛巾,有种无比怪异的错位感,“小吴怎么净把好东西都给你。”
肖凛挽着袖子嫌弃地用盆子舀了半天水,终于弄出盆他觉得干净的,“我给那小子的钱够他买上百套牙刷毛巾。”
“…………有钱了不起啊。”聂双双嘀咕一句,又准备走,结果肖凛给她扔来块干毛巾,不悦地对她道,“把脸上擦擦,别又发烧成病猫,昨晚我来的时候你有点低烧,拿到的药都是过期的。”
聂双双哪会对肖凛言听计从,把毛巾甩回他脑袋上,潇洒地一转身,小臂却忽然被他拽住。
“你别碰我!”她猛地抽手。
肖凛也没坚持,手里拧着牙膏盖,问她,“回山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的私事有必要告诉你?”
肖凛皱着眉笑了,“对向清言倒是把行踪汇报得一清二楚?对我这边就一声不吭走掉?我家的猫饿死了你负责?”
聂双双自知理亏,红了红耳朵,“算我旷工好了。”说完又觉得矮了他一头,又加了句,“你就为了这么个小事,专程跑到山里来找我兴师问罪?肖总原来这么闲得慌。”
“这回去世的据说以前也在山里关照过我,我来送葬怎么了?”
聂双双斜眼看了看肖凛,很快又转过眼珠,声音也变得低而淡,“肖总又不是小七,吴老师对你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前院。此时就听肖凛的话音在身后响起,
“我有没有恢复记忆,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聂双双心里一抽,掐了掐手指,当做没听到一样走了开。
…………
朝阳冉冉升起,陆陆续续有村民和远房亲戚来到吴老师家里,有村民认识聂双双和肖凛的,就上前与他们问东问西唠闲碎琐事。
吴老师的入殓出殡时间在下午,结果聂双双中午没到就被更加来势汹汹的高烧击倒了。
午间,她躺在吴老师家冷硬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身体夹在在霜雪与太阳里的感觉越发强烈,她一会觉得自己热得不行,一会又觉得自己冷得像掉进冰窟。
病了更没食欲,农家粗糙的饭菜看了便让她一阵一阵恶心反胃。
肖凛面色铁青地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在县城办事的助理先买药进山,然后走上床前去试聂双双滚烫的额头,语声不悦,“早上给你毛巾让你好好擦脸不听。”
聂双双发着高烧,脑袋却还留着一丝清明,她避开肖凛探过来的手掌,把被子蒙在头上,“都说了别碰我!”
手上落了空,肖凛紧紧握住拳,想要一拳挥在某个地方好发泄自己堵在胸口的郁气,可又无处下手。
他只能沉默而憋闷地站到屋外抽了半刻烟,然后去厨房灭了灶上炉火盛出一碗粥,再把粥交给小吴。
厨房里的一切落后的设施,灶膛,火炉,煤球,柴火,铁锅,全都是他所陌生的,然而像是有自己的记忆,双手一碰,轻易便得到了使用它们的要领。
他本就会做饭,虽然很多年不下厨,但煮粥并不是难事。
小吴拿了勺子端着肖凛的粥来到收拾出来的小房间,把清粥递给聂双双,“双双姐,你中午没吃饭,先起来喝玩白粥。”
“噢,好。谢谢。”
聂双双撑着床沿起身,接过缺了个角的破粗碗。
然后小吴又多嘴了句,“这粥是小七哥亲手做的。”
聂双双拿着碗的手一下子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肖凛进小房间时,就见她把勺子和碗推给小吴,神色恹恹道,“我不吃他的东西。”
他的脚步停驻在门边,原本还略有期待的心瞬间绞紧。
隔着一两米远的距离,聂双双与肖凛对上目光,小吴没有接她手上的碗,她干脆拖着沉重的身躯起身,掀开窗户,直接把热滚滚的粥倒在了外边贫瘠的泥土地上。
“我不吃他的东西。”她重复。
“聂,双,双,你——”
肖凛霜寒着脸,握紧拳,几乎是一字一字的从嘴里蹦出字眼。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心会如同那些被倒掉的滚热的粥,摔在泥地溅得稀烂,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刻如同此时这样,无比渴望恢复自己过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