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此时聂双双正坐在省城向西南开往县城的破旧大巴上。
她已经到了岑区地界。
昨天下午, 在公交车上接完山里打来的电话, 她立刻手机定了当天最近的一班火车票。
当时临发车时间不久, 她回家也来不及收拾什么东西, 拿了拿了证件再从衣柜里捣鼓出几件衣服往包里一塞,就急匆匆打车奔向了S城的火车站。
然后搭着当天最后一班高铁, 一路往西南内陆那个以山岭闻名的省份奔去。
自从从大山里出来, 她就没有再回去过,距今已经十年。
大学时代放假她忙着打工还助学贷款, 工作了又继续为生计奔波忙着劳碌赚钱, 即使有那么几天假期, 她也舍不得出车票费回去。
事实上回去也只是她孤零零一个人。
她早已没有什么血缘亲人,她的家早已破败零落, 回去除了跟也许还健在的村里人叙叙旧, 也就只能蹲在原先的小土房里, 对着萧然四壁大眼瞪小眼。
然而这一次她不得不回去了。
——吴老师, 那位不久前她还向她汇过钱, 努力帮助她捐款筹钱治病的吴老师——病逝了。
人生总是这样令人措不及防。
在公交车上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 聂双双甚至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头脑里只像停机了一样反应不过来。
在她童年时光关照过她的人, 如今在这个世上全都走光了。
她这次回去奔丧。
大湖村在岑南西的深山中,地界极为偏僻, 四周围都是崇山峻岭山河湖泊,坐高铁到了省城,需要再搭大巴绕山去县城, 到了县城,还得再转车去镇上,然后再找黑车或者小摩的绕过盘山公路进山,遇到车子开不进的山路,就只能步行。
交通极为不便利——至少在聂双双的记忆里是这样。
……
破旧大巴载着聂双双在盘山路上摇摇晃晃,聂双双坐在大巴最后一排,斜斜歪着软趴趴的身子看着窗外。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过后还是群山,近处是山石阔叶林,山石阔叶林过后还是山石阔叶林。
三月初的太阳光穿过山林照过来,也不晃眼。
聂双双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过去的事情,慢慢被晃得有些昏昏欲睡。
她习惯性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回过神,她的手机早就在早上离开小旅馆时用尽电量,她也没带充电器充电宝。
……算了,反正到了山里也没信号。
就是没有手机玩路上有点无聊。
聂双双就只能继续无聊的想着事情,想着肖凛家里莫名其妙的毛绒玩偶,想着回S城以后她要约向清言去哪里喝茶,还想着肖凛那边她没请假,今天不知道有没有人给Alex喂饭……
中午在车山吃了块早上买的豆沙馒头,喝了小半瓶矿泉水,聂双双就填报了肚子。
她被车上机油混合着泡面的酸腐味恶心得有些想吐,只能打开车窗吧脑袋探出窗外,迎面吹着刮来的山风。
几小时后的下午时分,聂双双到了县城。
她找了辆价格便宜的摩托车,让个看起来粗粝莽撞的汉子载她进至宝山。
路上汉子操着浓重的口音跟聂双双搭话。
“妹子,我看你像城里人啊,咋老家也是这里的?”
“对啊,我都十年没回山里了!”
“哟,这么久!回来一趟很辛苦吧!”
“还好还好,现在方便很多了,我第一次从山里去外边的时候,坐那种灰扑扑的旧式火车,一连坐了我将近三十个小时硬座,现在回来坐高铁,一共也只要九个小时左右啦!”
只是第一次去往外边做那么久的火车,她没觉得累,只满揣着对未来的期望;而如今回来,心里却好像灌了铅,整个人又疲又乏。
送到山里大湖边的索道,汉子就算把人送到了地。
“妹子,你面色看着不大好啊,生病了?”汉子见她脸色差劲,随口关心。
“哦,没事没事,我天生看着脸色就这样。”聂双双给了钱,笑了笑回。
“哦,那你自己保重!”汉子收了钱扬长而去。
聂双双背着双肩的牛津布包,左手用力压了压胸口。
头晕,还胸闷。
前两天被肖凛狠狠折磨过的下身伤势本就没有痊愈,长时间的旅途奔波,疲劳的身体未能得到休息,再加上刚刚吹了冷风,此刻竟隐隐有了发起低烧的架势。
再撑一会。
聂双双望了眼湖对岸隐在山路中仿佛与世隔绝的村落建筑,深吸了口气。
…………
喧嚣俗世的浮云掠过TS大厦反光粼粼的高楼。
肖凛推了白天所有邀约,把自己扔在公司处理工作,上午在视频会上远程训了三位高管,下午破天荒去楼下某层办公区转悠,直接炒了两位摸鱼打排位不干事的年轻员工。
然后所有底下人都发现了——肖总今天心情不好,得少惹他。
回到办公室,肖凛揉了揉眉心,重新审着一份文件,却总也进不了状态。
他心神不宁,第十次拿起放在黑色办公桌边的手机,点向通话记录,然后又再一次把手机放下。
实在心烦意乱,他干脆甩开文件,捞起桌上被他当作装饰摆件摆在那的一只比巴掌还小的毛绒小狗——是那天他从聂双双车里顺过来的小玩意。
修长的食指中指扯过哈士奇小狗蠢呼呼的脸蛋,拎着小狗的嘴角把它在桌上摆正,接着屈起食指朝它脑门轻轻一弹,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哈士奇便一下子被他打倒了。
肖凛敛着眼皮看着倒在桌上的玩偶,仿佛胜利者一样朝它挑了挑眉。
——然后他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简直无聊至极。
老大不高兴地把小小的玩具狗重重摆回桌前,肖凛拿起手机,重新点开微信,进入与聂双双的聊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