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古代武侠1.26(1 / 2)

叶呈再次见到沈澜洲的时候, 沈澜洲正坐在桥栏上喝酒。

此时已是傍晚, 不远处的天边火烧云燃得正艳。

此时是暮春, 夜间天气也很是温暖, 凤城生活富足闲适,不少百姓会趁黄昏时出来散步。

沈澜洲坐的这座桥所处地界并不算热闹, 桥上除了沈澜洲外并无其他人, 很是安静。

但桥所对的另一头, 却是凤城最热闹的地方。

桥头所对不远处,是一大片门前燃着红灯笼的红木建筑,有穿着清凉的花娘手中摇着扇子, 倚在门前对着来往行人巧笑倩兮, 檐下暧昧昏黄的灯光将她们的眉眼晕染得愈发妩媚动人。

美人多娇, 何况是如此夜深时分,来往行走的男路人们哪怕本真的只是无意路过, 被这些美人儿用熏着浓重香料的团扇一挥, 整个人也犹如中了蛊似的脑袋一热,不管不顾地就跟着花娘们进了楼里。

接着便是一晌贪欢。

沈澜洲刚来时天色还早, 桥的对岸冷冷清清的,只有晚起的花娘一边穿衣一边慵懒地打着哈欠出现在楼前, 看到坐在对岸桥栏上的沈澜洲,便娇笑着朝他挥挥手, 妩媚的笑颜染着倦意。

沈澜洲就坐在桥栏上, 朝她们遥遥举起酒坛, 接着便继续饮酒。

酒水一坛坛见了底, 等沈澜洲喝到第六坛的时候,天色便完全暗了下去。

花楼里完全热闹了起来,欢声笑语夹杂着楼中熏染的阵阵暖香乘着夜风遥遥传来,哪怕间隔了一整片湖面,沈澜洲都能清晰地听到。

温柔乡,美人骨。

红粉塌,英雄窟。

那是世间最让人快活的地方,却也是世间最让人消沉的地方。

叶呈找到沈澜洲的时候,沈澜洲正看着对岸花楼燃起的灯火,喝他今夜的第九坛酒。

对岸热闹纷呈,此处却是夜凉如水。

玄衣的男人衣着华贵,他正面对着湖面双脚悬空坐在桥栏上,桥身白玉色泽,衬着男人的玄衣华服愈发惹眼。

他的一头墨色长发仍旧用血色玉冠好好地束着,整个人仍是从脚底板到头顶发梢的尊贵精致。

丝毫不见半分落拓。

哪怕沈澜洲此时在做的事情,是一件会让人会显得那样落寞冷凄的事情。

倚桥饮酒,放在其他普通人身上,只会让人想到“借酒消愁”“满腹愁绪”几个字。

但沈澜洲不同。

这个男人生得太过俊秀,眉眼又太过风流,举手抬足间风华自生,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为情所困的人。

沈澜洲的模样常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为情所困了,他都不会。

他无心无情、永远清明。

可现在……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若真如此,沈澜洲此时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叶呈看了眼桥栏下杂七杂八着滚落的一地酒坛,又抬眼看向沈澜洲。

今夜天气暖和,夜风吹来时带起阵阵暖意。

叶呈看到沈澜洲一头墨发在空中扬起,他站得近,便不可避免地因着这风闻到了沈澜洲身上的味道。

是酒味。

是草木的清香混着醇香美酒的味道。

沈澜洲的身上似乎一向是这个味道。

当初叶呈还与他在一起时,经常能闻到沈澜洲身上的这个味道。

清冽,又带着醉人的暧昧。

就像沈澜洲这个人一样,魔教教主沈澜洲永远冷心冷清,却也永远眉目风流,让人哪怕明知道他不可触及,却也心甘情愿地……为他沉迷。

犹如飞蛾扑火,明知前方思路,却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的心。

而如今,沈澜洲这团让人可望不可即的“烛火”,终于也……遇上了让他不可求、求不得的东西了吗?

叶呈站在沈澜洲的身后,看着沈澜洲一坛接一坛地饮酒。

叶呈有心想出言制止,可张了嘴、话到了口边,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与沈澜洲的关系,显然不是能让沈澜洲听他安慰的。

再说了叶呈能安慰什么?

沈澜洲与苏少眠现在存在的一切问题,说到底,都不过是当初叶呈的错。

若不是当年叶呈太过贪心,用木缠果实留了沈澜洲一年……现在沈澜洲与苏少眠,想必早已双宿双栖了。

也许在现在的沈澜洲眼里,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若没有他,沈澜洲现在……怎么也不会是这般样子。

叶呈垂了垂眼。

到了嘴边的安慰的话突然就再也出不来口。

男人垂下眼睫,惯常冷心冷面的眼中竟带了丝茫然。

叶呈正垂着眸沉默着,沈澜洲却突然开口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醉醺醺的,他坐在桥栏上怔怔地看着桥那头的花楼。

“你看对面花楼里,那么多男人去寻欢作乐,他们难道都没有爱人吗?”沈澜洲道,他抬着眼看着湖对面道,那表情却有些迷蒙,也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站在自己身侧的人是叶呈,“不,他们一定也有。”

“那他们为什么还去?是因为他们爱人都不在意吗?他们都可以,那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沈澜洲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实在醉得厉害了。

他说着回头看向身边的叶呈,眼神因酒醉而溃散茫然,他喃喃地道,也不知是在问谁“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玄衣男人坐在白玉栏杆上,一手提着酒坛,他身前的湖水里映着湖案两边的重重灯火,沈澜洲抬眼看向叶呈,他该是已经醉得有些神志恍惚了。男人血色的眼眸里一片醉意,醉意使得他的眼中染上了水光,水光映着湖中暗红火光,混合着在他眼中流转。

他的声音里亦染着酒意,他那样喃喃地问,抬眼看过来时眼里竟似有丝受了伤般的难过。

沈澜洲在问叶呈“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叶呈却答不出来。

叶呈有心想告诉沈澜洲他这个情况与那些有了爱人后却仍去青|楼里寻欢作乐的人根本不一样。

那些人是彻头彻尾的背叛,沈澜洲却不是。

可话到嘴边,叶呈却突然又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明白,现在其他人怎么看待这件事、觉得沈澜洲这是不是背叛根本不重要。

哪怕有再多的人觉得沈澜洲没有错、觉得沈澜洲也不过是个受害者,但苏少眠不这样觉得。

只要苏少眠不这样觉得,再多的人那样认为都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