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夜探迷阵(1 / 2)

一剑霜寒 语笑阑珊 5481 字 2个月前

夜狼巫族与红鸦教联手之后,邪教便如同瘟疫一般在西北蔓延开来, 现如今黑压压站在薄雾中的信徒, 粗略观去,竟也有数万人之多。难怪十三部族会如临大敌, 按照这个趋势,倘若再不出手干涉,只怕真的会被毫猛与凫徯悄无声息建起一个王国。

邪教的可怖之处,其实绝大多数都在于对人心的蛊惑, 一旦“灵神”与“仙国”的谣言被破除, 虚构的宏伟广厦也就坍塌了九成。大势已去, 再加上越来越逼近荒草沙丘的联盟军队——人数是夜狼巫族的五倍之多,胜负似乎毫无悬念。

毫猛问道“倘若巨石阵被攻破呢?对方可是有轰天火炮的。”

“大梁共有十八座轰天火炮,现皆分布于东南一带的海岛边境, 距离西北迢迢路远。”凫徯道, “况且轰天火炮体型巨大, 一座便重达数吨,大漠砂砾松软,哪怕他们赶制出了新的,想运送过来也绝非易事。”

毫猛道“事情总有万一。”

“没有万一。”凫徯道,“巨石阵是一定会被攻破的,仅靠一些石头迷阵,就想挡住大梁与葛藤部族的兵马, 无异于痴人说梦。”

毫猛面色陡然阴沉。

“族长先别着急。”凫徯继续看着远处, “待他们攻破巨石阵后, 这场好戏才算真正开始。”

长风掀起喧嚣沙尘,顷刻模糊了下方数万信徒的面庞,眼底也是混沌的。

……

“咳咳。”云倚风捂着嘴咳嗽。

季燕然扯起披风,将他裹入怀中,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沙。

“看样子是要起大风了。”银珠道,“让大家各自寻好避风处,就地休息吧。”

耶尔腾派人前去传令,自己原打算去找季燕然,侍从却急急通传,说阿碧姑娘像是又不好了,请他快些过去看。

一声尖锐的狂呼刺破黄沙,与风啸搅在一起,猛然一下刺得人心尖发颤。云倚风吃惊地问“怎么了?”

“是阿碧姑娘。”林影走过来,“据说又发病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耶尔腾叫了许多大夫过去。”

云倚风问“那梅前辈呢?”

“梅先生正在帐子里休息,耶尔腾似乎并不打算请他看诊。”林影道,“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就不清楚了,也不好细问。”

灵星儿也听到了那惨叫,此时正焦急地等在马车外。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已经将对方当成了朋友,自然是担心的。只是耶尔腾却派人出来,说阿碧没事,已经昏睡了过去,请她明日再来探望。

“你先等等!”灵星儿拉住传话的婢女,“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找大梁的军医也就算了,可梅前辈医术那般高明,连我们门主的奇毒都能治,为何就是不肯请他给阿碧姐姐看看?”

婢女性格腼腆老实,又胆小,被这江湖小侠女连珠炮般问了一串,半句也答不上来,急得满面涨红,最后使劲挣脱自己的手,逃也似地钻回马车,看起来快要哭了。

灵星儿一跺脚,虽很想进去看看,却也知大梁与葛藤部族关系微妙,自己不可莽撞,最后只能满心憋闷地走了,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半句话也不想说。

“一发病就如此骇人惨叫,怪不得外头有传闻,说阿碧是中了邪,被妖秽缠身。”云倚风劝慰,“可你也别太担心,耶尔腾对这个侍妾极为宠爱,无论是什么病因,定然都会全力救治,他开出的三个条件里,不就有大梁的太医吗?说不定是宫里藏着什么好药,恰能救阿碧的命。”

“有这么简单吗?”灵星儿抱着膝盖,“我总觉得背后还有阴谋。”

云倚风笑道“还当真长大了,知道分析事情了。说说看,哪个背后,什么阴谋?”

“耶尔腾开出了三个条件,王爷也开出了三个条件。”灵星儿道,“其中让葛藤部族撤离青木错,是立刻就能做到的,耶尔腾也的确很快就下令了,相当于他已经办到了王爷的一个条件。既如此,那为何不用做交换,让太医也快快送来药材?哪有提都不提,就硬往战后拖,眼睁睁看心上人受苦的道理。”

说完又补一句,当然啦,这件事和血灵芝不一样,王爷还是很关心门主的。

“确实。”云倚风道,“这件事的背后,绝非看病救人这么简单。”

“所以嘛,这种三妻四妾的男人,表面上看着再宠爱,骨子里怕也只是贪图美色。”灵星儿道,“一旦与权势啊、野心啊牵扯在一起,那美人就只能是牺牲品了,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多了去。”

“年纪不大,感慨倒是不少。”云倚风拍拍她,“行了,去吃点东西吧。即便如你所言,耶尔腾当真想利用阿碧做些什么,那现在计划尚未实施,他也该好好照顾着她,暂时不会有事的。你这嘴要是再撅下去,伙夫就要来挂油瓶了。”

灵星儿依旧不痛快“要是所有男人都像门主这样,就好了。”

“那可不行。”季燕然蹲在她身边,将一根枯草丢进火堆,“像你们门主这样的,天上地下,只准有一个。”

灵星儿“……”

小气,我不同你们说了。

云倚风笑着问“忙完军务了?”

“四处检查了一下,眼看前方就是荒草沙丘边缘,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沙,总觉得心里没底。”季燕然坐下,“还在看战谱?”

“是。”云倚风手里捧着一本书,是他在拿到孜川秘图中的蒲昌手稿后,亲自誊写的便携版,这一路已经来回翻了七八遍。一来总带着些“父亲与家”的念想,二来也想熟读兵书,将可以多与心上人聊些战场局势。

前几日沙地里突然冒出一个机关,他便又仔细查阅了一遍,发现那弹射弓|弩的玩意应当叫“兹决”,西南土话中“能穿透野兽的利剑”之意,是蒲昌在西南作战时,同当地人学到的机巧术,虽然杀伤力巨大,但由于装填箭矢后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埋的时候也颇费力气——埋多了费钱费力,埋少了敌军未必就会乖乖从上面踩过,所以并未大规模推广,只在雄关要道处布控过几次。

那么问题就来了,卢广原虽也曾征战大漠,但却要早于平定西南之前,也就是说在蒲昌学到这个机关之后,大军就再没来过西北了,那这埋在沙里的兹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季燕然道“卢将军身上的秘密不算少,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当真与叛军有关,那有些战役未被记录下来,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得也对。”云倚风叹气,将书册放在一旁,“真想找一个知情人,问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他似乎有些落寞,季燕然将人抱进怀里,轻声道“你自己不是都说了吗?自从遇到我之后,就出现了许多与身世有关的人和事,那将来或许还会遇到更多,一点一点加起来,总有能揭开往事的一天,不必着急。”

云倚风靠在他胸前,扯过披风挡住脸。

这大漠的夜,可真冷啊。

而在这真冷的夜里,没有心上人可抱,也没有内力御寒的人,比如说平乐王,就比较惨了。虽说众人都照顾着,给他寻了一处最避风的帐篷,但再避风也避不了寒啊,离火盆再近手脚也是冷的,恨不能套上十双棉靴。

云倚风掀开帘子,一眼看到小板凳上臃肿的人,还当是谁家的被子成了精,表情一度僵硬。

李珺哭丧着脸“实在冷啊。”

“所以说何必跟来呢,不如舒舒服服待在雁城将军府,哪里用得着受这种罪。”云倚风坐在他身边,“没办法,不过王爷说会在一个月内结束战役,就再忍忍吧。”

李珺闻言哭丧着脸,怎么还要一个月啊。过了一阵,又抱怨“你当初怎么不吓吓我?哪怕是弄一根绳子,将我强行绑在将军府中呢。”

云倚风实话实说,当初我不以为你是奸细吗?自然要带在身边才放心。

李珺“……”

“好了好了,冻久了,也就练出来了。”云倚风烤着火,“江少侠呢?”

“去前方刺探消息了。”李珺道,“他说那巨石阵蹊跷,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

与江凌飞同行的,还有其余几位轻功高手。其实这活本来是应当归云倚风的,毕竟风雨门门主见多识广,又会其余人所不会的“风熄”轻功,飘起来比鬼影子还难以捉摸,实在适合收集情报,但奈何萧王殿下不舍得——他记挂着阿昆那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轰’一声炸了”,只惊得皮肉都要跳,独自放出去装神弄鬼扮仙人也就算了,哪里还舍得于寒夜间派去迷阵暗探,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

其余部族首领试图晓之以理“王爷应以军务为重。”

季燕然冷冷道“本王为大梁戎马半生,鞠躬尽瘁,现在连夫人也要贴出去吗?”

……

于是所有人就都灰溜溜散了。

这一晚没有月亮,星辰也被风吹得黯淡极了。全靠袖中的指南针,暗探的一行人方才勉强摸对方向,又艰难攀上一处高丘,这时东方已经隐约露出一丝白,天快亮了。而肆虐了一夜的狂风,也总算被微弱的阳光驱逐,漫天飞舞的黄沙沉寂之后,远处出现了许多巨大的黑色石柱,如南方的竹林一般,密密麻麻破土而出,一路生长到天上。这玩意,若只矗三四根于荒原中,应当还能生出几分巍峨壮阔感,但数量一多,就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巍峨了,反而像是一窝刚出巢的苍蝇,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有人震惊道“毫猛从哪儿弄了这么多大石头?”

“从哪儿弄来的不重要,夜狼巫族扎根于荒草沙丘多年,总能找到办法。”江凌飞道,“重要的是,他想用这些石头来做什么。”

“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总不会是要推倒了用来砸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