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德盛的回禀后,李璟提前结束宴请, 也回到了御书房。
云倚风已经将所有拆出来的地图拼在了一起, 其中两张是永乐州的长缨峰,另两张却远在数百里外, 是月华城的鸣鸦寺。
李璟迟疑“长缨峰顶……有一幅迷阵图?”
“是枯禅死门。”云倚风手心发凉,后背生出一层薄汗,“人若被困其中,便再无法脱身, 只能坐以待毙。”
据传此阵法乃前朝数十位机关大师的心血, 那时君王暴虐、哀鸿遍野, 民间义士们便生出一个胆大包天却又热血激昂的念头,他们打算用这奇巧机关困住暴君,拥立更加贤良的八王爷为帝, 还天下苍生以清明。只是还未来得及实施计划, 消息便遭内奸泄露, 机关大师们皆被毒杀,枯禅死门也就再没有了下文,而随着岁月风霜更迭,现如今连它修建在哪里,都没人能说清了。
“当、当真有如此凶险的阵法?”德盛公公听得胆战心惊,“王爷武功盖世,有江少爷相助, 又有数百兵马跟随, 理应不会出事的吧?”
李璟也问“云门主确定这是枯禅死门?”
“是, 当年曾有木痴前来风雨门求过机关图,因此寻到过一些消息。”云倚风道,“蒲昌所谓的地图、孩子与妻子缺一不可,其中的妻子,应当就是指她能拆解孜川秘图,知道真正的宝藏放在何处。否则旁人就算拿了地图,也只能找到长缨峰的死门。”
德盛公公越发忐忑,偷眼打量了一眼李璟,王爷已经出去十多天了,按照日子,这两天八成刚刚开始搜山,可别真的摸到什么死门去。
“传卫烈来。”李璟道,“令他快马加鞭前往永乐州,尽最大的可能拦住王爷!”
“是。”德盛公公亲自去通传。一旁的内侍见云倚风脸色发白,额上不断冒出细汗,赶忙上前扶住他。
李璟走到他身边,叹气“此番是朕大意了,你别担心,好好在宫里养着身子,其余的事自有卫烈去做。”
云倚风欲言又止,最后只低声道“多谢皇上。”
内侍送他回了寝殿,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云门主,您好生歇着吧。”内侍劝慰,“皇上与王爷手足情深,想必这阵早已派卫大人去追了。”
云倚风看着天边星光,心也飞到了天边。
卫烈就算昼夜不歇赶去了,可听王东先前的描述,长缨峰顶高可参天、巍峨入云,仅有一条崎岖小径通往低矮半山,再往上,就是几乎竖直插入地面的巨石峭壁,另一面古树横生藤蔓蜿蜒,根本无路可走。现如今又恰是夏初雨季,瓢泼雷霆一震,漫天漫地雾蒙蒙的,哪怕是经验丰富的猎户与砍柴人,只怕也要退避三舍。
唯一能攀爬上去的,只有高手,且必须是顶尖高手。此番前往永乐州的大军里,唯有季燕然与江凌飞二人,有能力登上这万丈绝壁……若他们在搜寻时,被翻卷跌入枯禅死门呢?大军都在下头,一时片刻怕不会发现,即便能发现,即便卫烈带去了更多的兵马,依旧难以登顶,那困于迷阵中的人,要不吃不喝坐等多久?更别说这阵法是用来杀人的,里头定然机关重重。
云倚风清楚地知道,倘若现在局势已成最坏,那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救出季燕然的,只有自己。
他心下冲动,几乎就要冲出去了,可脚步又生生停在了门口。此番路途迢迢,自己这油尽灯枯的破烂身子,怕是一定得带着鬼刺同行,才能有命撑过连日奔波。那疯子担着一个“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在李璟眼中、或者说在任何一个人眼中,紫蟾王酥于他而言,都不算什么稀罕货。那自己身上的机关图,岂非成了明晃晃暴|露在外?云倚风摸了摸左肩,又记起进宫前太妃的叮嘱,万不能让季燕然有任何可能,在李璟拿到密匣之前,就先一步看到机关图。
“呀,云门主怎么没休息?”宫女跑来关门,见他还站在门口,便从一旁取了薄披风来,想替他裹在肩头。
“不必了。”云倚风挡开她,“有些冷,去点一盆炭火来。”
炭火?宫女听的一愣“这都入夏了。”
云倚风却已经转身回了内室。宫女见他脸色不对,也不敢多问,匆匆催当值的太监生好火,替他端了进去。
炭火烧得通红,发出细碎“哔啵”声响,熏得整个屋子里热腾腾的。
“出去吧。”云倚风淡淡吩咐。
内侍们忙不赢地告退,一个个扯着领口扇风,心里暗道怕冷怕成这样,八成又要请太医,今晚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才成。
云倚风放下手中茶杯,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