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文的盛情邀请下, 严江收拾着包袱,去了吕家做客, 把优旃和刘季放在城中的客舍里,刘季最近已经没兴趣跑掉了, 陈余一波人就他活了下来,这一路没点保护, 张耳家必会有人来追杀他,还是跟着严子安全些。
来到吕家,吕文便邀请儿女前来,他诸子长得非常不错,两子沉稳英武,女儿长得虽不算绝色, 但也是举止端庄, 眉眼柔顺。
严江考较了一下他们的知识水平, 他们发现他们学的都是黄老之学, 都是吕文亲自教授,而吕文的学术又与常流的黄老之学有些许不同——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孔子开私学之后, 春秋战国私学之风极盛, 但凡有点名头的都喜欢开讲坐, 有钱有名的可以周游诸国,诸王给钱相请去讲课, 没钱的, 就在自家门下放张草席, 就能算是开学了。
而且后者去听的还很多——因为有钱有名的讲座那是被权贵垄断的,普通庶民连进门去听的资格都没有。
诸子百家之学也是乘着私学之风,因此而生。
但就他游历魏国的这些时日来看,各国各家的学说们,已经出现了无数分支,墨家三支就不说了,儒家学派更是已经有了八派,法家与黄老这两派已经完全数不清了,每个传承人都愿意在学说里添加自己的理解,所以吕文给孩子们的思想就是顺势而为,趁势而起。
严江第一天没有教这些孩子什么东西,而是和他们聊天讲故事,他学识渊博无比,讲的很多东西吕文甚至拿出珍贵的纸笔奋笔疾速书,现代人很难想像古人对知识的渴求,二十一世纪的文明种族们想知道什么东西时,谷歌百度能随时听命,知网维基想开就开,郦道元写一本山水经注,那是要实打实走完数条大江。为了写一本史记,太史公翻阅天下藏书不说,还亲自走完六国故都,找寻一点点可能的蛛丝马迹。
韩非写《韩非子》不是在家里关门写的,那其中出来的无数典故成语,都是他周游列国时的考察论证,这些东西,都是真真正正的一字千金。
及到陛下醒来时,从窗外飞到阿江肩膀上,给孩子们讲得正上头的严江干脆扯着它的翅膀,摸着它的胸脯,给他们讲解鸟为什么可以在天上飞,以及猛禽的爪子究竟有多大。
这些孩子们听得哇哦地惊叹起来,这时那个非常沉稳的小姑娘的吕雉终是没忍住好奇心,小声地问先生,可不可以摸摸这大鸟儿啊。
严江于是看向陛下。
陛下威严万分地回望他。
空气中仿佛闪烁起了火花。
严江于是柔了柔陛下的羽毛,对小姑娘歉意地道“好像不行,这鸟儿脾气暴烈,甚会伤人。”
吕雉倒没有失望,只是依然好奇地端坐在一边,问先生道“先生能服猛禽,为何还任它妄为任性呢?”
“那依你之见,应如何驯服呢?”严江微笑道。
“自然是以食诱之,鞭候之。”吕姑娘认真道。
严江唇角微弯“如此计若无用呢?”
吕雉思考了数息,才道“若喜它,便放之;若厌它,便炖之。”
严江忍不住大笑出声,陛下一脸淡漠,它还不至于根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吕雉虽然困惑这位先生的大笑,但她只是端坐在那里,没有什么不安之色,平静如初。
严江一时兴起,问他们一个个想要学些什么。
吕泽说想学为官之法,吕释之想成为将军,吕长姁想学织造之术成为县里人求娶的对象,唯有吕雉思考许久,问先生都会些什么?
严江一时感觉有点怪异,便淡然道“吾可观诸天星辰,定天地经纬,知古今宇宙,纵然身处大海望洋,亦能知天地所在。”
吕雉摇头道“吾身为女子,不能远门,不学此术。”
严江又道“吾擅长笔墨,可绘世间万物,精巧如生。”
吕雉摇头道“此学虽妙,非我所喜,不学此术。”
“识百兽,游山野如家?”
“这也太累了些。”
“法家之术亦懂,知法术势之要?”
“这,太过深奥了些,还是不学了罢。”
“墨家家术,机关巧学,以为天下之利器?”
“这……还是罢了。”
“儒家学略懂,可引你入门,再荐入大儒门下。”
“不学。”吕雉一口回绝。
严江终于感觉出不对在哪里了,这不是孙猴子拜师时的场面么?
一时间,他恶趣味大起,轻挑眉眼,道“你这小娘,这也不学那也不学,那你还听些什么?”